第159章 破釜沉舟
奉天殿内的满朝文武在崇祯离开后两个时辰以后，这才散去。
因为内侍传达了崇祯的旨意，让所有人都回家去反省反省，下个月平台召见的时候给他答复。
至于让大家去反省什么，给他什么答复，崇祯只字未提。
这让满朝文武一时间颇为苦恼，下朝后纷纷跑到周延儒的府中“请教”。
“阁老，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突然......”
“是啊阁老，咱们不是说好了弹劾韩羽的吗？”
“您给他求情，将我们这些人置于何处？”
一时间，群臣激愤，都要求周延儒给个理由，不然不肯罢休。
毕竟这件事在东林党内部早就通过气，大家开会表决也是一直通过的，周延儒半途改变主意，那岂不是相当于打他们的脸？
况且此次又惹怒了皇帝，皇帝还要他们下个月给他答复，周延儒若是不说清楚，他们拿什么给皇帝答复，人头吗？
“阁老，韩羽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您感到害怕了？”
侯恂虽不懂韩羽一直狡辩的意图，但他从周延儒的求情中看出了周延儒的害怕。
因为周延儒如果不害怕，今天韩羽势必要成为他们争相批判的对象，就算最后不能拿韩羽怎么样，至少能杀一杀他的威风。
闻声，周延儒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略显不满的脸色，叹道：
“今日差点就上了韩羽的当了啊。”
“什么？”
陡然听到这话，众人皆是一怔，忙问此言何意。
只听周延儒道：
“在场诸位，你们家中可有亲人？”
“有。”
众人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的亲人是否由你们供养？”
“你们的仕途，当初是否也是由你们的亲人提供的钱财资助？”
随着周延儒接连两个问题，在场众人又点了点头。
这时，王永光不耐道：
“阁老，你有话直言便是，何必如此卖关子？”
谁知周延儒却是笑道：
“老大人，我这哪是卖关子啊。”
“韩羽自小离家，投身军中，自来便是跟着袁崇焕麾下做事，而辽东诸军的军饷粮草细则，当初温体仁在阁时便彻底调查过，无任何差错，此事满朝皆知。”
“也就是说，韩羽并未依靠韩家的资助，时至今日乃是他孤身一人奋斗所得，此乃不争的事实。”
“而韩羽受封镇北侯，陛下给他的赏赐，诸位也都是亲眼所见，除了府邸外，便只有几个宫中侍女，说是侍女，其实乃是陛下为了监视韩羽所为。”
“换句话说，他韩羽的仕途既没有韩家的资助，而他也没有供养韩家亲族，他与韩家除了时血亲关系以外，几乎找不出其他任何联系。”
“他说他没钱，所以不捐，其意难道不正是，我们有钱，所以我们才捐的吗？”
“而我们呢？诸位大人，你们各自老家存款几何，有多少亩良田土地，有多少宅院府邸，我们与亲族的联系几何，难道还需要我来说明吗？”
话到这里，众人这才恍然明白今日韩羽下的这一盘大棋。
韩羽一个劲儿的声称自己没钱，那哪是狡辩的啊，那分明就是在暗示崇祯，捐款的人都是有钱人，而有钱人的亲族，赚的不比他韩家多？
他韩家不过是跟草原部族走私，赚的几个血汗钱。
可这帮文武大臣呢？
他们在朝中贪污受贿，他们的亲族在老家侵吞百姓良田，勾结当地士绅豪门利用他们在朝中的关系谋取私利。
比起这些人亲族的钱财，韩家那点钱算个屁啊？
“一旦韩羽要求严查我们这些人的亲族，一旦让他查到我们老家是怎么回事。”
“诸位，咱们还有好果子吃吗？”
周延儒是清醒的，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韩羽到底想干什么的。
所以他提前阻止了崇祯，利用自己给韩羽求情，来让崇祯觉得韩羽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只手遮天，从而让崇祯对韩羽心生忌惮。
也由此，将这件事就这样糊弄过去。
因为一旦韩羽玩儿真的，他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经不起细察。
“王八蛋！”
“这狗东西太阴险了！”
“若非阁老识破他的诡计，只怕咱们都要遭殃啊！”
众人变脸的速度极快，此刻连连向周延儒表示感谢，谢谢他救了自己一命。
然而周延儒却是摇头道：
“今天只是暂时糊弄了过去，但陛下的话你们听见了，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咱们谁都别想安稳度日。”
“啊？”
“那我们可怎么办？”
一时间，众人皆是惶恐。
崇祯当初连袁崇焕都敢杀，还差点真的杀了，他们这些朝臣在崇祯眼中，只怕没有袁崇焕重要。
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
“没办法了。”
这时，新来的梁成栋忽的道：
“只能破釜沉舟了。”
“此言何意？”
其他人赶紧问道。
只听梁成栋道：
“韩羽手上陛下的旨意，清查各级官员，他只要想查，那就一定会查到我们老家。”
“写信吧，大家各自给老家写信吧，能挽回多少是多少。”
他这话没有说明白。
他的意思是，让众人都给自己老家的亲人写信，侵占了多少田地，能退的赶紧退了，强占了多少民女，能放的赶紧放了，与地方官勾结的，与当地士绅豪门勾结的，能断绝关系赶紧断绝关系。
换言之，之前众人吞了多少，现在能吐出来多少就吐出来多少。
“啊？”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众人闻声一怔，皆感到不可思议，好像京城的天要变了也似。
这时，周延儒出言道：
“今日韩羽故意狡辩，没有将此事说穿，说明他手中还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
“现在我们不动手清理，难不成要等他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再清理？到时候，只怕已经晚了。”
能够进得了内阁，周延儒的脑子肯定是不会差的。
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也就纷纷明白了，当下连连点头称是，而后急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待得众人都离开了以后，周延儒这才叫来了陈集：
“我老家的那些事，你亲自跑一趟，务必做到不留痕迹。”
然而陈集却问道：
“阁老，韩羽若是想查他一开始就可以查，为何要等到现在？”
周延儒摇头道：
“我也不知。”
“不过从他今日的表现来看，他当已经有了一些证据。”
“袁崇焕手下众多，韩羽身为他的亲信，调用一些人去查，当不是什么难事。”
他的话音落下，陈集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周延儒眉眼微凛的道：
“真正的风暴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