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悬崖之上
东林党面对今日惨败，不服气肯定是必然的。
下朝后，虽是各自回家，可不多时便绕道齐聚周延儒的府中。
王永光一想到自己还要亲自登门给杨鹤，杨嗣昌父子致歉，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纵横官场这么多年，何时吃过这么大亏？丢过这么大脸？
一时格外愤恨的道：
“他娘的，此仇不报，老夫枉为人！”
没别的，就是想报仇，而且非报不可。
一旁的侯恂忙点头道：
“那天杀的仗着有陛下宠信，硬生生将弹劾杨家一事，说成是党争。”
“今日咱们算是丢人丢到家了，若不找个机会好生羞辱他一番，只怕他日后更会得寸进尺。”
其他东林党人纷纷点头称是，扬言势报今日奇耻大辱。
唯有周延儒一直沉默不语。
众人见状，急忙询问起他的意见。
谁知他却摇了摇头道：
“此事恐怕没有诸位想的那么简单。”
“阁老此言何意？”
众人皆是诧异。
只听周延儒声音低沉的道：
“你们没发现此番我们在朝堂上的弹劾，韩羽好似老早就有所预料吗？”
“他不但在短时间内就找到了应对之法，甚至还将我们的言论贬得一无是处，只一口咬定此番弹劾乃是党争所致，叫我们有力无处使。”
“如此精妙的反击之策，要说他提前没有任何准备，诸位可愿相信？”
周延儒话音落下，随即用目光扫过在座的东林党。
众人纷纷面带恍然摇头。
“是啊，这王八蛋反应也太快了，肯定是事先就想好的！”
“事先谋划？可他怎么知道咱们要弹劾他？”
“难不成他还能未卜先知？”
一时间，众人又对韩羽快速的反应感到不解。
毕竟弹劾乃是由他们发起的，弹劾的内容也只有他们知晓。
韩羽若不是未卜先知，如何能够知晓今日弹劾的内容，而且做好准备？
当然，未卜先知显然过于离谱。
韩羽此番能够准备得如此周全，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早就料到今日他们弹劾的内容。
“可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弹劾他什么？”
王永光对此表示不解。
这时，侯恂朝周延儒看去，皱眉道：
“难不成是因为辽东民变之事？”
周延儒闻声点了点头道：
“辽东民变之事至今没有结果，当时我们策划此事，为的就是让韩羽离开京城，而后我们好在秋闱之中设下圈套。”
“如今看来，自那时候起，韩羽只怕就已然知道我们的计划，随即在返回京城后不久便与杨家成了婚。”
“我们当时还以为韩羽不禁女色，管不住自己，可现在仔细想想，他如此着急的与杨家结亲，为的便是引我们上钩，让我们以为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的话音落下，一众东林党人瞬间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人脸上皆露出难以置信的骇然之色。
要知道韩羽从辽东返回京城，不过几日便与杨家成婚。
如果说韩羽当真一早就猜到了他们的计划，随即将计就计引导出后面这一场弹劾大戏的话，那他们这些东林党人岂非一直在被韩羽玩弄于股掌之间？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计，如何不让他们感到骇然？
“还不止。”
这时，周延儒细细思索后道：
“当初陛下罢黜赵肃贞后，我们原本以为乃是韩羽为了对付我们，动摇我们在江南的根基，所以才出此下策，打草惊蛇。”
“可现在看来，那陈奇瑜也是他韩羽的人！”
“我们给他的命令，他是一个字都没听！”
此次秋闱，周延儒等人原本打算利用陈奇瑜来构陷杨宗望科举舞弊。
毕竟陈奇瑜乃是江南地区的秋闱主持，只要他暗中做手脚，杨宗望科举舞弊之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然而陈奇瑜不但没有听从他们的指令，反而还上疏一道，言道自己从未与杨宗望有过任何接触，杨宗望此番能够考中解元，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的真才实学。
如此明显的撇清干系，他陈奇瑜怎么可能是东林党人？
换句话说，他们一开始就着了韩羽的道，误以为陈奇瑜乃是他们的人！
可实际上，陈奇瑜此番作为，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他陈奇瑜乃是韩羽的人？
一想到此处，王永光顿时恼羞陈怒：
“他娘的！这王八蛋在把咱们当猴儿耍！”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侯恂也是咬着牙道：
“奸臣贼子，居心叵测！”
“若让此人身居高位，日后我们迟早被他算计至死！”
其他东林党人也纷纷对韩羽的父亲母亲表达了亲切的“关怀”。
别看这帮人乃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一副人模狗样。
可当他们爆起粗口来，那叫一个难听。
若是韩羽在此，听到他们这般问候自己的爹娘，只怕也会忍不住拳脚相向。
当然，身为内阁首辅的周延儒还是一如既往的克制。
他见得众人如此义愤填膺，当即言道：
“除了陈奇瑜，你们再想想当初我们弹劾川滇总督之事，韩羽似乎老早就知道我们会弹劾，所以一早就准备好将杨鹤送往川滇黔，而后让吴三桂西北平乱，从而让他能够亲自去了西北，将洪承畴扶上了陕西三边总督的位置。”
“辽东之事我们无法插手，然则川滇黔总督，陕西三边总督，可谓都是我们一步一步送到韩羽手中的。”
“到今次秋闱，他再以总督署理秋闱之事为由，强行让秋闱的主持工作落入他的手中。”
“咱们的每一步，都似乎在他的计划之中。”
周延儒将前后事都串联起来想了一遍，顿感骇然。
韩羽自回京以后，看上去他的每一步都没有联系，可实际上他的每一步都有着关联。
事到如今，大明地方上，尽皆都是韩羽的人。
而在朝中，原本由他们把持的朝政也逐渐在向韩羽倾斜。
再加上袁崇焕这个手握兵权的五军都督府大都督。
原本在他们眼中还是个小小侯爵的韩羽，此刻俨然已经成为大明第一实权集团的掌舵人！
饶是周延儒此刻也不由开始心惊胆颤起来。
因为韩羽从辽东回京到现在，不过过去大半年而已。
而也就是在大半年里，韩羽便如此迅速的势头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若再给韩羽一点时间，偌大的大明朝，哪还会有他们的容身之所，立足之地？
“诸位，咱们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咱们现在已经踩在悬崖边上了。”
周延儒低沉嗓音，满脸凝重之色。
下一刻，一道惊雷响彻寰宇，天空中忽的黑云密布，一场说来就来的倾盆大雨，骤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