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忆
“0317，有人探监。”
漆黑的门打开，姜婉屏住呼吸看着穿着囚服的父亲被带到了他身边。
看见爸爸的刹那，姜婉泪水刷得就流了下来。
她看到爸爸之前还有些肉的肚子此时平坦的厉害，双眼中都是红血丝，脸颊也深深地向里面凹。
“诶呦，我的小公主，你哭什么？”
姜父反射性想要伸手给姜婉擦眼泪，在碰到铁栏杆后才如梦初醒缓缓地放下了手。
姜婉低头用袖子用力抹了一把眼泪，不敢去看爸爸的脸，沙哑着声音说：“你瘦了。”
“瘦什么瘦，这是精壮！”
姜父想着举起胳膊给她看，“看，爸爸肱二头肌都练出来了。”
他变着法子去逗姜婉，喊着她抬头看自己。
姜婉被喊得没办法，只能含着泪去看爸爸，然后就对上了正在做鬼脸的姜父。
“噗嗤。”
姜婉一笑眼泪就出来了，她就只能用纸巾堵着流泪的眼睛对着姜父笑。
“笑了就对，开心点，我好着呢。”
姜父也跟着笑了，趴在栏杆前问：“最近怎么样？我看你心情不好啊。”
姜父这么一问，姜婉又想哭了，她看着坐在里面明明自己都过的不好的爸爸，却还是跟之前一样，对她的情绪感知敏锐，换着法子想要去帮自己解决问题。
所以为什么那种事情要发生在她家身上啊……
刚刚哭出来已经让父亲担心了，姜婉现在不想再哭，但心脏还是难受地要死，一揪一揪地疼。
姜婉至今都记得，自己拿着毕业证想要跟爸妈分享快乐时，打开手机就是妈妈入院，爸爸入狱的消息。
也记得自己急匆匆地冲过去，施害者的家人冲上来给自己了两个巴掌，指着她骂，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妈。
可是，可是明明她爸妈才是受害者！
明明是那个人喝多了闹事！拉着她妈的手往自己的下体上放！被姜父阻拦后就用肮脏的话语骂她妈。
姜父有心想走，那人却纠缠不停，还按着她妈的脑袋砸到了旁边的墙上。
姜父也是急了，才举起凳子警告他别乱来。
谁知那人疯的厉害，跟不要命一样上前去打妈妈，在一片混乱中姜父也不知道他拉了多少次，砸了多少次。
总之，等平静下来后，那人已经死了。
后来警察判案，没有正面的监控，唯一的目击者还是那人的弟弟，咬死是姜父故意闹事，那凳子只有爸爸一人的指纹，压根判断不了正当防卫。
后来哪怕上诉了无数次，也只落了个无期。
凭什么呢？
姜婉恨的要死，她想不通怎么
就那天监控坏了呢！
“婉婉。”
姜父艰难地将手伸出栏杆，握住了姜婉的手。
“爸爸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管我，照顾好妈妈就行。”
他抚摸着姜婉颤抖的手，一遍遍地说：“这些都不是事，总归我们都活着，是不是？”
“是。”
姜婉咬着牙，闭上眼睛说：“总归都活着。”
她深呼吸了无数次，这才终于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睁眼看着爸爸说：“我要带妈妈出国看医生了。”
姜父愣了愣，但很快就笑了出来，“好，多带你妈走走，没准就遇到神医了。”
他满眼都是笑意，丝毫看不出落寞。
“我这边真的挺好的，你不用老来看我，多去陪陪你妈。”
姜婉嗯了一声，站起来跟着狱警往外走，再即将跨出门时她听到姜父再后面高喊。
“婉婉！别上诉了！挺累的。”
姜婉身形停滞了片刻，随即姜父听到了一声飘散在空中的好。
这孩子。
姜父苦笑一声，轻叹着说：“真是随了我的性格。”
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
撞了，也得头破血流地把南墙撞开！
姜婉从监狱出来后，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转。
夜晚的城市路人少了很多，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刚刚下班往回家赶的年轻人。
也有不少刚放学，缠着父母给买吃的学生。
姜婉转累了，就坐在公交站的椅子上，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
姜父说让她别上诉，她是不可能答应的。
为什么不上诉？我们又没有做错，凭什么要我们去承担后果？
下定决心后，姜婉起身就要站起来往回走。
滴——
后面传来喇叭声，姜婉回头看到陈琮开着车停在马路对面，拉下车窗看他。
旁边的路灯打在陈琮脸上，印下来一片黑影，姜婉看到他的金丝眼镜换了，换成了之前她熟悉的黑框。
心脏猛地被击中，姜婉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等到再回过神，她发现自己已经坐到了副驾驶上，而陈琮正附身给她系安全带。
“眼眶坏了，还没来得及配新的。”
陈琮微微直起身，对着她轻笑了一声问：“我带这个不会显得装嫩吧？”
姜婉沉默了，她有些不敢张嘴回答。
她生怕，自己张嘴就是哭腔。
不过陈琮好像也没有想要等她回答这个问题的欲望，自顾自说完后就坐直了身体扶住方向盘换了个话题。
“吃饭没？”
看到姜婉摇头后，陈琮才踩住油门，开着车往前走，“那陪我吃个饭，就当是……当时离别饭吧。”
黑色的轿车穿梭在城市中，车上的氛围寂静地诡异。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但又谁也不觉得奇怪。
等到车停稳，姜婉才猛然发现陈琮停的路口是A大的小吃街。
这也是之前每天下课后，她最喜欢带着陈琮去的地方。
“这里倒是没怎么变样。”
陈琮面上看不出什么，语气也显地平静，姜婉也只能将疑问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或者说，她也压根就不敢问出口。
说完那句话后，陈琮又沉默了下来，抬脚向着里面走去。
姜婉没跟上他就回头默默地看她，逼得姜婉只能上前跟在他身后。
她看着陈琮四处看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店面，最终脚步停在一家破旧的门面前。
果然。
姜婉闭上眼睛，她就知道陈琮会选这个。
这家店，也是这个小街里她最爱的一家店，过来吃得频繁到老板都认识了她和陈琮。
陈琮站定后，也不进去，就转头看着姜婉。
姜婉要是现在还不动陈琮的意思，就真的是脑子有问题。他明显就是故意带着姜婉去走之前的路线，故意勾着她的回忆。
眼镜也是吧？什么坏了，就是故意带着黑框给姜婉看的！
不得不承认，他太成功了。
要不是姜婉这五年练就了一身演的本事，现在早就抱着陈琮哭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陈琮面前，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欢迎光临！”
老板娘头也不抬地说：“随便找地坐啊！吃什么喊一声！”
姜婉没有去看菜单，看着陈琮的眼神高声说：“两碗牛肉面！”
陈琮拿出纸巾，做着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动作，将整个桌子都擦了一遍。
“嘿！是你们两个！”
老板娘激动的声音响起，姜婉回头就对上老板娘兴奋的眼神，“怎么毕业就不过来吃我家面了？我还以为我手艺变差了呢！”
她肉眼可见地高兴，说完姜婉后，又回头去看陈琮，夸着说：“真的越长越帅啊！现在看着也不呆板了，之前一看就呆呆的。”
陈琮笑了一下，温声说：“长大后经历的事多了，再呆板肯定不行了。”
“也是。”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侧头对着姜婉笑道：“我还记得，你不要葱花是不？”
“要了。”
姜婉笑了，话对老板娘说，眼神却看着陈琮，“现在口味变了。”
老板娘的手艺跟之前一样，但是姜婉却吃出了满腔的苦意。
后来付钱时，她听到了老板娘调笑着对陈琮说：“你两结婚时一定要喊我啊，我这也算是爱情的见证者。”
这句话还没说完，姜婉就逃也似的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她不敢去听陈琮的回答。
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陈琮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