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父子的“一家辞赋”
罗庸
东汉末以及三国时代之文风,并不能以曹氏父子为代表,其时隐逸者如管宁,他如吴蜀皆有文士,不必以曹氏父子概括尽之,所以然者,以《文选》之选文上溯建安故,而七子三曹之名特著焉。
魏武之为人,后世对之毁誉参半,按三国时足称人杰者凡三人:魏武帝、诸葛亮、司马懿。而裴松之注《三国志》时,曾多方毁谤魏武。其实魏武为人,乃东汉末一般士人之态度,时天下大乱,诸侯拥兵自雄,各以兴复汉室为口号,而成败各有不同。魏武以政治眼光招纳贤士,有三令可供参考:(1)求贤令;(2)敕有司取士勿废偏短令;(3)取贤勿拘品行令。其中“唯才是举”乃其取才之标准。又云:“凡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不仁不孝而负治国用兵之术者……”一反东汉士风之所趋。《魏志·丁谧传》注引《魏略》丁斐事,载斐不敦品,常盗取公物,如官牛、官印等,人告于武帝,帝笑而为之婉解,可见其所招致人才之方法,及其人才称盛之理由。
曹氏之搜罗人才,虽父子间亦有竞争,即当时各州牧亦好罗致人才,此事可见《魏志》廿一《邯郸淳传》注引《魏略》:淳原为刘表之门客,建安十三年,荆州内附,淳入魏,文帝求为门客,子建亦求之。武帝乃令淳见植,植初不与言,既歌且舞,又谈天地玄黄及其文学诸技,淳出而大赞之。后文帝嗣位,淳不得已而来归门下,作《投壶赋》献之,由是可知曹氏父子之所以讲究文学,在借此以招致文学之士。今读其父子之诗文,斐然可观,盖其用心苦矣。
武帝遗令之文而外,犹工五言乐府。其时五言乐府为新体诗,武帝竟敢尝试之,且每诗皆可播之管弦。迨乎子建之作,已成文人五言诗矣。魏文亦颇工诗,又思成一家之言,与《论衡》《中论》并驾,因成《典论》之制。有学者癖,犹是东汉风气,唯子建最重文学,为文尚藻饰,雕琢之言十占六七,足与七子比肩。又魏以前以文为游戏者甚少,至魏而命题作文之风起,如魏文伤阮瑀寡妻,召七子之徒作《寡妻赋》,又有《宫中槐树赋》,有竞赛意味,使文人用心更深,而远违个性,由此至唐弗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