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邻居吕叔湘、张铨(2)
吕霞比杨正予稍长,爱好文学。中学时代即饱读世界名著,读后还绘声绘色地讲给同学们听。大学时她专攻英语,毕业后在外交部新闻司工作,参加过抗美援朝战后的板门店谈判,离休前任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大词典》编审。
吕敏是吕叔湘长子,个头不高,聪明过人,也在“金大附中”读书。十五岁即考入浙江大学物理系,毕业后留学苏联学核物理。后来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少将,中国科学院院士。
在天竺园另一栋楼住着张铨一家。张铨毕业于燕京大学,后赴美深造,是中国皮革专业教育的一代宗师。他有个会唱歌的儿子张扬,曾是华西校友合唱团男中音歌手。
在杨正予“金大附中”的同班同学中,还有美丽可爱的陈宁祖。她后来嫁给了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委马悦然。
还有郭久亦,当时的省教育厅厅长郭有守的长女。郭有守是杨度的女婿,后来任国民政府驻法大使馆文化官员。1966年,有报载“郭有守毅然脱离国民党,回到祖国大陆,周恩来曾亲自到机场迎接”。
同班的还有陈寅恪教授的二女儿陈小彭。
杨正予和吕霞、吕敏、张扬在天竺园毗邻而居。当年,他们年纪相差不大,相处融洽,情同手足。节假日相约,一同游武侯祠、草堂祠,赶花会,逛城隍庙,好玩得很。春节期间,便结伴到各家去吃“转转会”,主家伯母会做一桌子好菜、小吃,让小伙伴们大快朵颐。最高兴的是到只放映进口文艺片的新民电影院去看电影。
20世纪40年代,吕叔湘发表了《中国文法要略》,奠定了他在中国汉语研究界的泰斗地位;60年代,他与丁声树主编的《现代汉语词典》发行了四千万册,成为中国人必不可少的最具权威性的语文工具书。按毛泽东主席指示,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部宪法,聘请教育家叶圣陶、语言学家吕叔湘担任语文顾问。
吕叔湘于1998年病逝。
杨四孃说:“吕伯和一些民国的先生都有一种风范。他们深深扎根在中国文化土壤里,具有坚定不移的‘使命感’,做学问认真、虔诚,永无止境地追求,有一种宗教情结。他们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恪守旧道德的优良传统,视留学为提升素质、学习吸收先进文化的途径,学成归来报效祖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我头脑中有关吕伯的故事,模糊不清了,我读了一些他的学生们的回忆,很真实,很令人回味。”
来自四川的研究生王恳回忆,学成之后他带了一包家乡的茶叶去感谢吕先生。结果,吕先生严肃地说,学生不应该给先生送礼,古代送束脩都是一种错误,现在更不能来这一套。还说,师生关系是很纯洁的,不要因送礼而玷污了。王恳还说,大家都晓得吕先生对于“说话”有三怕:一怕说假话,不说真话;二怕听奉承话,他说这比骂他还难受;三怕听人说感谢他的话,他不承认于人有恩,总说是别人努力的结果。
叶圣陶的孙子、著名作家叶兆言说:“在汉语语法研究方面,尊他为一代宗师绝不过分。我想说的是,吕叔湘具有人文关怀色彩,祖父就经常教导我向他学习。他是我见到的人中间,最讲究认真做人的。我们家无论是谁,看到文章里的错字病句,就会说:‘要是吕先生看到了,肯定气得够呛!’吕叔湘一生都在维护汉语的纯洁。80年代中期,吕叔湘发现《人民文学》上错误实在太多,愤愤不平地写信一一订正,杂志于是发表了一封短信,一本正经地向吕叔湘表示谢意。可是这封短短的感谢信,竟也是错误不断,甚至把‘吕叔湘’写成了‘吕淑相’。我们全家捧着那期《人民文学》哈哈大笑,因为想象不出吕先生会气成什么模样。”
吕叔湘的学生朱一之说:“先生著作甚丰,但生活极其简朴。穿的是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的卡其布制服,住的是从未装修过的50年代的旧房子,室内陈设也非常简单。过去的一些稿费他拿出来设立了中国社会科学院青年语言学家奖金。”
杨四孃说:“吕伯就这样两袖清风地走了。我们想到他的墓前去献上一束花都不可能。因为吕伯临终前留有遗嘱,捐献自己的眼角膜和器官,把骨灰埋葬在北京植物园里的一棵树下,其位置只有家人知道。他将永远与青山为伴,在松风中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