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告别·有些成长注定带着遗憾（1）

活成你喜欢的样子

人在一生中会经历很多次离别，有些离别，就是别后再也不会相见。

从徐志摩离开人世的那一刻开始，陆小曼的特权就没有了。她注定要背负着悲痛，去度过余生中的每一天。她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任性，再也不能沉迷于过去放浪形骸般的生活……

陆小曼静下来了，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发展自己，去做那个让徐志摩会感到骄傲的陆小曼。

当时，陆小曼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编写徐志摩的手稿。徐志摩为她做过很多事情，她也想为徐志摩做一点事情。

陆小曼下定决心，不再像过去那样脆弱和被动，她要坚强地活下去，活成徐志摩喜欢的那个自己。

她不再贪恋人间爱情，也放弃了夜夜欢歌的生活。她把过去那些华丽的衣服、首饰全部放进箱子，每天只穿着一身素服，终日不出门，谢绝所有的社交，只专心做自己的事情——画画，写作，整理徐志摩的文稿。

一个很偶然的契机，或许是命运的安排，陆小曼终于实现了她的“遗文编就答君心”。这也算是她给徐志摩的一个交代。

赵家璧，著名的出版家、作家及翻译家，也是徐志摩的学生。赵家璧跟陆小曼的关系很不错，两人合编了《志摩全集》，并且交给上海一家出版公司印刷出版。

赵家璧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还在光华大学附中读书时，就已经开始主编《晨曦》季刊。后来，他任良友图书印刷公司主编，在此期间，他结识了鲁迅、郑伯奇等作家。

既然赵家璧在出版方面很精通，那一切应该就会简单很多。可是，出版徐志摩文稿的过程，一点也不顺利。

最初，在徐志摩去世后，赵家璧想刊发老师徐志摩生前交给他的遗作《秋》，和他自己写的纪念徐志摩的文章《写给飞去了的志摩》，用以寄托哀思。但在这时，赵家璧需要一张徐志摩的照片，便去找陆小曼，希望陆小曼能提供帮助。

与纪念徐志摩有关的事情，陆小曼当然很积极。在两个人的交流过程中，陆小曼谈到她还珍藏了徐志摩很多遗稿、日记、信札等资料，期待能编辑出版一本《志摩全集》。

赵家璧听到陆小曼这样说，感叹两人想到了一起，出版徐志摩遗稿的合作就这样达成了。

此时，距离徐志摩去世已经一年多了。

在这期间，陆小曼一直处于病态。如果想要编辑这样一部全集，首要任务是收集稿件资料，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陆小曼和赵家璧经过一番商量，写了一封封言辞恳切的信，希望得到徐志摩生前好友的支持和帮助，为这部书提供一些徐志摩往来书信的手稿等资料。

当时，赵家璧还找到茅盾征求编纂和出版意见。茅盾说：“徐志摩的诗，在当时的新诗作者中还没有人能与他比。日记和书信是研究一位作家的重要资料。”

茅盾非常赞成赵家璧的做法，并积极支持。

此外，赵家璧还拜访了郑振铎、冰心、胡适、周作人、沈从文和陈梦家。除了胡适不置可否，其他人都不愿意提供书信资料。他们都说，徐志摩的死，陆小曼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让这样一个人来出版《志摩全集》，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但也有部分好友是支持的，把信件寄给了陆小曼。

后来，胡适去了上海，赵家璧立马趁此机会组了一个饭局，陆小曼也参加了。赵家璧此次请客的目的，当然还是想收集徐志摩的手稿、日记，以及信件。

胡适比较有声望，陆小曼希望他能站出来，帮忙收集徐志摩北方朋友们的书信。

为了争取到胡适的合作，他们还请胡适为这本书写序。可是，胡适依然保持沉默，没有答应他们的请求。

事情办得很不顺利，陆小曼感叹世态炎凉，没办法了，只能靠自己。

陆小曼决定，不再去开口求任何人，凭借她手中的大量资料，再结合收集来的部分资料，开始着手编辑。

陆小曼把自己手中的日记、信函等资料全部搬出来。就连徐志摩在国外寄回来的英文信件，也全部翻译过来，凑成篇幅。

在收集大量资料的同时，陆小曼还给赵家璧打气，她说：“一切按计划行事，编辑所需稿件没有大问题。”

把零星的资料整理起来，也是耗费时间的事。直到1935年年末，他们才大致凑齐了十卷稿件。

陆小曼将散文、诗歌、信函、日记分门别类进行编辑，因为她从来没有做过编辑工作，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十分辛苦。当时，她用纯正的小楷，一笔一画地辑录。

这其中的辛苦，只有陆小曼自己知道。不过，当她想到即将出版面世的《志摩全集》，心里就会充满无限的喜悦和期待，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这是她送给徐志摩的最好的礼物，徐志摩如果知道了应该也会很开心。

可是，随着胡适的介入，这本辛辛苦苦编辑的《志摩全集》，在岁月的长河里被尘封了很久。

原来，当初胡适并非不想出版这部书，而是不愿意把这部书放在良友出版社出版。

胡适找到陆小曼，告诉她《志摩全集》不宜在良友出版，他已经和商务印书馆的馆长王云五商量好了，可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同时马上可以得到预付的版税两千元。

提前预支两千元的版税，这对困境中的陆小曼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会使她的生活有很大的改善。同时，商务印书馆在发行方面也更有经验，会让更多的人读到徐志摩的作品。

于是，陆小曼解除了跟赵家璧的意向性合约，改为和商务印书馆签订正式合同，所编稿件一并移交给了商务印书馆。

好事多磨，原本这部书稿即将出版面世，可战争又到来了，商务印书馆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所编稿件全部因此石沉大海。

陆小曼的希望破灭了。当天，她都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带着一颗沉重的心回到家里的。

她在文章里这样写道：

我怀着一颗沉重的心回到家中，前途一片渺茫，志摩的全集初度投入了厄运，我的心情也从此浸入了忧愁中。除了与病魔为伴，就是整天在烟云中过着暗灰色的生活。

1946年，赵家璧去看望陆小曼，提起这件事情，陆小曼声泪俱下，无比后悔。赵家璧宽慰她，让她不要难过，他愿意继续编辑徐志摩的其他稿件。

因为赵家璧的宽宏大量，也就有了后来的《志摩日记》，由晨光图书出版公司于1947年3月出版。

陆小曼在这本《志摩日记》的序言中写道：

我决心要把志摩的书印出来，让更多的人记住他，认识他。这本日记的出版是我工作的开始……我预备慢慢地将志摩的东西出齐了，然后再写一本我们两人的传记，只要我能完成上述的志愿，那我一切都满足了。

后来，陆小曼得到商务印书馆发来的喜讯，说《志摩全集》的稿件已经找到了，由于时代原因，暂不宜出版，稿件退还，之前预付的两千元版税也无须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