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翁石室与孟蜀石经(1)
两千多年来,人们为文翁石室留下了多少赞美的语句。“文翁石室有仪刑”,“向此行春无限乐,却惭何道继文翁”,“继石室之流风于无穷”,“石室云霞思古梦”,“求真理,求技艺,愿增进文翁石室之光荣”,等等,不胜枚举。这些美好的语句中映见了对文翁精神的传承和守护。这种传承和守护如一道亮光,照耀后人沿着前人的方向继续前行,再创辉煌。
汉景帝末,蜀郡太守文翁于成都城南筑石室、礼殿,集蜀士而教。景帝嘉之,武帝倡之,文翁石室声誉日隆,蜀中弟子以明经治性为业。于是巴蜀好文雅,蜀儒文章冠天下,蜀学比于齐鲁,蜀地大化。
汉末,蜀郡文学精舍遇火,重建后被辟为益州州学。至唐代,文翁石室已是名胜之地,名人雅士凡来成都者,相继到此瞻仰。令人欣喜的是,“文翁之教”薪火相传,办学不断,唐代的文翁石室依旧能够听到琅琅的读书声,依旧是蜀中学子殷殷向往之地。不过,一直作为郡学、州学的文翁石室,师生所用的经书大都是抄本,或用简牍,或用缣帛,辗转传抄,出现错漏之处在所难免。
有鉴于此,东汉灵帝便在熹平四年下令,将经过校正的儒学经文刻在石片之上,陈列于太学。这便是我国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儒学石经。它除了是儒家经典的法定版本,供各地抄录和校勘外,也是汉室推行尊儒重教方针并用以昭示天下士人的重要措施。因此,石经的版权当然为皇室所有,而且只有京师太学才有资格陈放。汉唐时代,成都作为一郡一州,自然不会有石经。蜀地学者想要拥有经书,只能到京师太学去抄,或者转抄他人的抄本。抄来抄去,百本不同样,难辨正误。
唐之后,五代十国之一的后蜀建立政权之后,定都成都,以文翁石室为学宫,似乎有了刻经的资格。在后蜀皇帝孟昶看来,刻经可以宣示政权的合法性。加之蜀地相对安定,自然条件优越,物产丰富,有一定的社会经济条件。于是,孟昶在即位的第二年,便任命毋昭裔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弘扬文教,镌刻石经。毋昭裔自幼好学,知识渊博,辟嗜藏书,对经术有很高的造诣,对经书抄本错误的危害深有感受,自然对刻经也很上心。为了刻经成功,毋昭裔甚至捐出了自己的俸禄。
孟蜀时期,汉灵帝刻于熹平四年的“熹平石经”,齐王曹芳刻于正始年间的“正始石经”,都已毁于战乱,无从查找。只有唐文宗开成二年刻的“开成石经”,尚存于雍都。与前两种相比,“开成石经”更为完善,文字也更准确。于是,毋昭裔从长安取回“开成石经”的旧本九经,请著名学者对经文再次进行精心订正,然后以此为根据,于孟蜀广政七年,开始了“孟蜀九经”的镌刻。宋人赵抃的《成都古今集记》对此事做了记载:
伪蜀孟昶有国,其相毋昭裔刻《孝经》《论语》《尔雅》《周易》《尚书》《周礼》《毛诗》《仪礼》《礼记》《左传》凡十经于石。其书丹,则张德钊、杨钧、张绍文、孙逢吉、朋吉、周德贞也。石凡千数,尽依太和旧本,历八年乃成。
《孝经》是毋昭裔镌刻的第一部儒家经典,刻成于广政七年三月二日,共刻经文、序言和注释四千九百八十五字,由张德钊书写、陈德谦镌刻。一个月之后,四月九日,《论语》刻成,共刻经文、序、注释三万五千七百三十九字,书写人与镌刻人同上。又过了两个月,《尔雅》刻成,由张德钊书写、武令升镌刻。广政十四年夏,《周易》刻成,共刻经文及注释六万六千八百四十四字,孙逢吉书写。到广政十五年,《毛诗》《尚书》《仪礼》《礼记》《周礼》《春秋左氏传》的镌刻也相继基本竣工。但《左传》只刻到了第十七卷,没有刻完。其原因可能与孟昶谋取关中失败、后蜀元气大伤有关。
从广政七年开工至广政十五年,共刻了十部儒家经典,正经及注、序共计一百一十七万三千余字。经石采用灌县出产的青石,为长方形;厚约七八厘米,上面刻字的部分高约三十二厘米,宽约二十厘米;双面镌刻,每块经石都在侧面刻有序列编号,各经篇目、章次一目了然;共计一千余块,全部陈列在成都学宫即文翁石室的礼殿两庑之中。但是,后来人们把它们通称为“孟蜀九经”,大概没有把《尔雅》计算在经书之内,而是把《尔雅》看作是一种训诂方面的工具书的缘故吧,甚至连字数也未具体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