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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武帝及“侯景之乱”

取齐政权而代之的是这个王朝的宗室萧衍。史称萧衍其人“博学多通,好筹略,有文武才干”(《南史·梁本纪·武帝上》),这大约是真实的。论文才,他是南齐时公认的文学“八友”之一,与沈约这样的大文人齐名。论武艺,他能带兵征战、攻城略地,而且屡有胜绩。因为他处于当时政治旋涡的中心,对齐朝政的利害得失看得最清楚。他认定齐王朝的统治不会久远,于是就积极准备取而代之。

萧衍于永元二年在襄阳举兵,因为齐王朝已经腐败到了极点,民众对这个政权完全丧失了信心,所以萧衍起兵后“百姓愿从者,得铁马五千匹,甲士三万人”(《南史·梁本纪·武帝上》)。加入队伍的百姓就有三万人,再加上萧衍手里的军队,声势够大了。齐王朝很快就倒台了,中兴二年,萧衍废齐建梁,他就是梁武帝。

梁武帝的统治长达近半个世纪,他是南朝皇帝中在位时间最长的帝王。《梁书》在评点梁武帝的统治状况时,把他的统治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三四十年,斯为盛矣,自魏晋以降,未或有焉”——这是说他前期的盛业超过了魏晋以来的所有统治者;但在后期,他“委事群幸”,这些“群幸”之徒“作威作福,挟朋树党,政以贿成”,“朝经混乱,赏罚无章”——这是说他后期用人不当,朝政败坏。

前期的梁武帝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他吸取前朝的经验教训,总结出两条治国方略:

第一条,协调庶族与世族之间的关系,使之为己所用。梁武帝是庶族出身,理所当然地要重用庶族中有才华的人。朱异出身寒门,但是他“遍览五经,尤明《礼》《易》”(《南史·朱异传》),因此梁武帝重用他。但是,在梁武帝看来,世家大族中人如果有才,也是可以用的。他甚至设专官,搜罗每州、每郡、每乡的士人,只要是可用之才,都要发掘出来。为了广泛地纳谏,最大限度地用好人才,梁武帝还下令在门前设立两个盒子(当时叫函),一个是谤木函,一个是肺石函。如果功臣和有才之人,没有因功受到赏赐和提拔,或者良才没有被使用,都可以往肺石函里投书信。如果是一般的百姓,想要给朝廷提什么批评或建议,可以往谤木函里投书信。同时,为了广开官员入仕之门,他把地方行政分割小了,这样当官的人也多了。天监十一年梁境内有二十三州、三百五十郡、一千零二十二县,实际上地方官已够多了。但梁武帝还嫌不够。大同六年,他把梁境的州划成一百零七州,等于原先的州一分为五,这样州官的数量增加到原来的五倍。

第二条,协调皇室内部关系。看到前面的宋、齐两朝,都是败于内斗,他主张以骨肉之情来替代骨肉相残。皇室成员内部发生了问题,他一般不主张通过杀戮的手段解决。他早年无子,就过继侄儿萧正德为嗣子,后来生了儿子,他就把嗣子还了回去。萧正德想不通,竟引魏攻梁,后来又从魏逃回梁。梁武帝不但不治他的罪,还主动地安慰他,宽以待之。萧正德后来与侯景勾结谋反,那是他自己的事,与梁武帝的宽大为怀没有必然联系。梁武帝分封了不少同姓王。梁武帝有令,诸王在外,必须有职有权。诸王如犯罪,一般不用刑律,而是以家教诲之。这样,帝王与诸侯王之间的亲情就彰显出来了。

梁武帝的这些做法,化解了不少矛盾,是梁代前期三四十年平安无事的基本政策保障。

梁武帝有着与一般帝王不同的生活作风。在冬天他五更就起床办公,手冻得裂开了口子,他也不停笔。他是个极其虔诚的佛教徒,即位不久就按佛家规矩长年素食,祭天、祭地、祭祖宗,朝廷举行宴会时也只用蔬菜。只要不是公宴,他就不吃公家饭,也不准宫里的官员吃公家饭。他不喝酒,生活简朴,穿的是粗布衣服,一顶帽子戴三年,一条被子盖两年。他三次舍身同泰寺。这些做法长期以来被一些史家斥为“虚伪”。其实这应进行具体分析。他的刻苦自律,“从不吃公家饭”,要求下属也这样做,应该说是真心的,也是有积极意义的。他被人称为“皇帝菩萨”也是有道理的。

梁武帝也有失策的地方,比如大量分割和设置州、郡、县,虽然一时满足了一些人的欲求,但也隐藏着祸端,而且这样做必然加重民众负担。他制定的《梁律》是有积极意义的,但实施“一人亡逃,则举家质作”(《隋书·刑法志》),又失之过严。梁武帝最大的失误在于轻信了侯景,最后导致了破坏性极大的“侯景之乱”。

梁武帝在位期间,梁与魏总体上和平相处,但也时有小规模的攻守,双方也都有将领向对方投降。在南北对峙情况下这也是正常的。太清元年,北方东魏的大将侯景愿以所据河南之地降梁。“庚辰,东魏司徒侯景求以河南十三州内属。壬午,以景为大将军,封河南王。”(《南史·梁本纪·武帝下》)收纳一个敌方的降将,为己所用,这是很正常的事,但一收降就又是“封王”,又是“耕籍田”,那就未免失之轻信了。事实证明这种轻信造成的祸害是巨大的。

侯景是个阴谋家。降梁不久,他就渡过淮河据有了寿阳地区,并以寿阳为基地发展自己的势力。第二年,侯景就与负责戍守长江事务的萧正德结为密友。萧正德是梁武帝的侄子,他们以朝廷大权旁落在朱异手里为由,起兵造反。起兵前他们宣布梁武帝和梁朝百官的罪状,说他们“割剥民众,以供贪欲”。做好舆论准备以后,侯景就渡江攻建康城。梁武帝的子孙们都拥兵自重,不肯交战,号称百万的梁军不堪一击,侯景很快就攻占了建康城,立萧正德为帝。梁武帝病饿而死。交战双方都采取烧杀政策,建康城本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经此一战,城内的宫殿、图书、文物几乎全部被焚毁。当时的建康城规模大,人口众,南北绵延二十多公里,拥有二十八万户人家,人口近百万。经侯景一掳掠,荒凉得少见人烟了。攻下建康城后,侯景又杀萧正德,立简文帝。

接着,侯景这个大阴谋家率军进攻“三吴”,每攻入一城,就杀个干净,说是要让天下人“知我威名”。侯景军攻吴郡,守军有精兵五千,不敢抵抗而开门投降,进城后侯景军大掠财物与妇女。接着是攻吴兴,很快攻陷,将之劫掠一空。攻会稽,守城的精兵有数万,粮食武器也充足,但是守城的东扬州刺史萧大连弃城而逃。三吴在江南最为富饶,是长江流域第二个经济、文化中心。侯景入三吴,掠完了金银,又掠人口,三吴人众有的被杀死,有的被贩卖到北方。大宝元年,侯景打到了广陵城,城中不论老少,大多被活埋。侯景还玩杀人游戏,让士兵驰马射击,八千人由此惨死。

大宝二年,侯景废简文帝,立豫章王萧栋为帝。不久又废梁帝,自立为帝,改元太始,国号汉。

侯景军大肆虐杀,引起民众的极大愤慨,他们自发组织起来斗争。就在侯景称帝的同一年,梁将陈霸先率军向东讨侯景。侯景败走入海,在舟中被部属杀死。剿平侯景之乱后,陈霸先立萧方智为帝,是为梁敬帝。梁太平二年,陈霸先取而代之,建陈,他就是陈武帝。首尾共五十六年的梁朝终结了。

南朝进入了第四个王朝——陈朝。

陈是南朝的最后一个王朝,也是控制地区最狭小的一个王朝,仅实际控制江陵以东、长江以南的一小块土地。陈霸先出身寒门,以平定“侯景之乱”而知名,直至取梁而代之。他采取的是逼梁禅让的方式,让“梁帝逊于别宫”,自己当了皇帝。当上皇帝后,他也想有一番作为,仿宋初的善政,“逋租宿责,皆勿复收。有犯乡论清议、赃污淫盗者,皆洗除先注,与之更始”(《南史·陈本纪·武帝》)。在大乱局中,当时“赃污淫盗者”实在太多了,将这些人宽大处理,促其“更始”,这也是明智的政治措施,可惜他称帝三年就去世了。继位的陈文帝、陈宣帝都还算清正,使江南的经济有所恢复。可是,陈宣帝的儿子陈后主就不行了,他极度腐败,最后断送了这个王朝。陈朝首尾只有三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