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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公孙,极赞庄子

书名:庄子复原本本章字数:1053

魏牟离秦至赵会晤平原君之时,与阔别四十年的平原君门客公孙龙重逢。《庄子·秋水》著录了此次重逢。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晚年魏牟不再是公孙信徒,早已改宗庄学。公孙龙也知道魏牟是名重天下的庄学传人,因此向魏牟请教自己难以理解的庄撰内七篇之奥义,于是魏牟极赞庄子,极斥公孙龙——

公孙龙问于魏牟曰:“龙少学先王之道,长而明仁义之行;别同异,离坚白;然不然,可不可;困百家之知,穷众口之辩。吾自以为至达矣。今吾闻庄子之言,茫焉异之。不知论之不及欤?知之弗若欤?今吾无所开吾喙,敢问其方?”

公子牟隐几太息,仰天而笑曰:“子独不闻夫坎井之蛙乎?谓东海之鳖曰:‘吾乐欤!出跳乎井干之上,入休乎缺甃之崖。赴水则接腋持颐,蹶泥则没足灭跗;还视虷蟹与蝌蚪,莫吾能若也。且夫专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坎井之乐,此亦至矣。夫子奚不时来入观乎?’东海之鳖左足未入,而右膝已絷矣。于是逡巡而却,告之曰:‘夫海,万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禹之时十年九潦,而水弗为加益;汤之时八年七旱,而崖不为加损。夫不为顷久推移,不以多少进退者,此亦东海之大乐也。’于是坎井之蛙闻之,适适然惊,规规然自失也。且夫智不知是非之境,而犹欲观于庄子之言,是犹使蚊负山,商蚷驰河也,必不胜任矣。且夫知不知论极妙之言,而自得一时之利者,是非坎井之蛙欤?且彼方跐黄泉而登太皇,无南无北,释然四解,沦于不测;无西无东,始于玄冥,返于大通。子乃规规然而求之以察,索之以辩,是直用管窥天,用锥指地也,不亦小乎?子往矣!且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之学步于邯郸欤?未得国能,又失其故步矣,直匍匐而归耳。今子不去,将忘子之故步,失子之业。”

公孙龙口呿而不能合,舌举而不能下,乃逸而走。

早年魏牟称誉公孙龙之言为“智者之言”,贬斥乐正子舆“固非愚者之所晓”。晚年魏牟极赞庄子之言为“极妙之言”,贬斥公孙龙为“坎井之蛙”。晚年魏牟对公孙龙的激烈批评,正是对其早年崇信公孙的自我反省。所以晚年魏牟所撰《庄子·惠施》批评公孙龙“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与当年乐正子舆批评公孙龙“惑人之心,屈人之口”如出一辙。

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诸子》:“公孙之‘白马’、‘孤犊’,辞巧理拙,魏牟比之鸮鸟,非妄贬也。”对应的正是鄙弃公孙、改宗庄学的晚年魏牟。“魏牟比之鸮鸟”,或亦采自当时未佚的《公子牟》四篇。

魏牟离秦至赵前一年,前257年邯郸解围之后,平原君因功得到赵孝成王加封,由于门客公孙龙之讽谏而辞封。事见《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战国策·赵策三》。因此魏牟至赵之时,公孙龙必为平原君之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