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概北方高地战斗

（1942年5月1日—5月2日）

如前所述，林蔚于4月30日视察兴威北方阵地后，又转赴九谷，途经贵概北方路标58英里处，发现该处山地颇为险峻，为阻敌快速部队之良好阵地，与兴威北方高地有同等价值。5月1日上午，得悉兴威方面战况不利，遂嘱军长张轸于不得已时可收容残部占领贵概北方高地，务使工兵彻底破坏险峻处公路阻敌车队突进。

9时，战车防御炮第1营营长綦书坪奉军长张轸面谕：“着第3连在贵概南北占领阵地，掩护军部转进。”綦书坪即令第3连连附范孟贤率领第一炮排为第一线，在贵概以南占领阵地，阻敌装甲部队；复令连长谢宁治率第二炮排为第二线，在贵概北端英军营房附近占领阵地。綦书坪在第二炮排附近亲自指挥该连。旋军长张轸派来通信兵3名，携话机1架，利用公路附近电线与军长取得联络。此时，新28、新29两师少数官兵已由前线沿公路退回，新28师师长刘伯龙率士兵数名由右翼山路最后通过贵概。刘伯龙云：“前方已无我军，饬加注意。”即由连长谢宁治以机踏车将刘伯龙送回后方。此时前方及翼侧均无友军，仅营长綦书坪率领战车防御炮第3连官兵数十名单独拒敌。营长曾将此情用电话报告军长张轸，请求派兵掩护。唯因部队转进紊乱之时，军长张轸实无兵可派，仅嘱沉着应战，遵令各炮排各派机枪、步枪兵自行担任翼侧警戒。

13时30分，战车防御炮第3连第一炮排阵地前方发现日军战车3辆，待其进至有效距离，连附范孟贤指挥各炮射击，击中其先头2辆，立即燃烧焚毁，其后尾1辆逸去。该排于14时10分撤回贵概后，营长綦书坪即令将贵概南端桥梁破坏，并令连长谢宁治指挥第二炮排在原阵地阻止敌人；他本人则率领第一炮排向路标51英里高地附近占领阵地，掩护第二炮排。15时20分，第二炮排阵地前方发现日军战车3辆驶来，连长谢宁治待其进至已被破坏的桥梁附近时，始令各炮射击，当即将敌战车全数击毁，无一逃回。旋日军骑兵由我左翼企图包围该排，连长谢宁治在第一炮排掩护之下，率领第二炮排安全撤回。綦书坪复令谢宁治率领第二炮排在路标53英里附近占领阵地，掩护第一炮排；自己率领第一炮排仍在路标51英里高地阻止敌人。16时50分，日军骑兵复向我左翼迂回，而贵概南端高地亦发现日军步、炮兵向我射击，中国军队当即以手榴弹及轻机枪还击该敌。与敌相持至18时，闻左右方及后方均有枪声，綦书坪始率第一炮排向后转进。旋奉军长张轸手令，掩护工兵破坏路标53英里附近石桥。唯因该桥构造坚固，工兵因所携炸药不足而返。綦书坪指挥该连交换掩护，转进至路标55英里附近时，军部副官处萧主任送来军长张轸手令：“着该营即在（路标）51英里处择其隘路口占领阵地，阻止敌人，并与搜索营切取联络。”綦书坪以搜索营早已后撤，且天将薄暮，路标51英里高地似有被日军占领可能，当即令连长谢宁治率领该连就地占领阵地，他自己亲至路标58英里高地向军长张轸请示。奉张轸面谕：“全部撤至（路标）58英里附近占领阵地，与新29师第85团李团长（李寅星）所率之一营死守该高地。”綦书坪率领谢、佟两连长侦察地形后，当即令第3连第一炮排为第一线，第二炮排及第5连剩余之一门炮为第二线，统归谢宁治指挥。

18时30分，参谋团接到军长张轸电话，告之已收容残部退至该高地布防，公路亦已加以阻断。我兵力除军直属队外，新28师收容约200人，新29师收容约一营（第85团第3营）。此时师长马维骥仍未退回，生死不明。张轸并告，攻击兴威北方高地之日军兵力一联队以上，各种车辆140余辆，其后续共有若干尚不明了。林蔚考虑，此时我后方无兵，国境空虚，日军快速部队恐将由滇缅路长驱入滇；又知除贵概北方高地外，由该处向北至畹町无险可守；而路标105英里处且有一条支路直通八莫，并可勉强通往密支那，日军可借以截断我中路主力军之总后方。于是，他认定贵概北方高地为掩护以上两路之最后关键，势在必守。但此际兵力与目的不相当，不得已而思其次。恰值新29师工兵营（此系该师最后运输入缅部队）到达九谷，遂令工兵总指挥马崇六就原车率赴前方参加破路，并嘱其前方能抵抗一日即作业一日，能抵抗若干日即作业若干日，绝不停止。因欲借此获得成效，使日军修复困难，如能阻止日军车队无法畅行，则我可有从容部署之时间。19时30分，战车防御炮第1营各炮进入阵地后，营长綦书坪率连长谢宁治前往军部请示机宜。军长张轸表示决心死守该高地，唯对敌装甲部队颇有顾虑。綦书坪立即表示，愿负全责阻止敌战车前进，但请求派强有力部队以掩护我战车防御炮安全。张轸允饬新29师第85团团长李寅星担任掩护，并云：“战车防御炮倘有损失，由军长负责。”綦书坪当即责令谢宁治负责阻止敌战车活动，并令谢宁治转知第5连连长佟寿康，率领剩余官兵及战车防御炮1门撤至军部附近，为预备队。

20时30分，军长张轸电话报告参谋团称：马维骥已回归到达前方；我阵地已配备妥善，自信可阻敌三日；若能将南坎之一营调来，则更有把握，并请速补粮弹。参谋团除请由后勤部部长俞飞鹏立予拨车补给粮弹外，因南渡日军尚无向南坎前进之情报，遂派刘芳矩参谋率车往接南坎的新29师第87团之一营。

21时许，战车防御炮第3连连长谢宁治回到阵地时，将营长綦书坪前项命令转知第5连，但连长佟寿康以未见营长手写命令，未敢移动。适日军装甲部队又进至我阵地前，战斗复开始。此时虽夜黑无光，但根据敌车灯光判断，有战车、装甲汽车、卡车百数十辆，其战车在先头掩护前进。谢、佟两连长即令各炮向敌先头战车射击，击中2辆，燃烧起火，其余则熄灯而退。夜战一小时，枪炮声始停止。22时30分，军长张轸向参谋团电话报称，日军搜索部队以战车、装甲车80余辆已接近我阵地，与新29师第85团一营交战。此后，日军数次夜袭，经我沉着应战，“计击毁日军战车18辆，我亦被毁战车防御炮2门及汽车2辆”。半夜后，张轸转移至路标61英里处。

5月2日拂晓，日军（平井部队）复向我贵概附近阵地两翼包围。晨6时，日军炮兵掩护其装甲部队与步兵，向我阵地施行攻击。据日方部队史料，“十厘米山地加农炮、重炮大队（欠第2中队）、野炮一小队、独立速射炮中队全部放列，在攻击位置准备就绪。轰的一声巨响，重炮在晨雾中打响了一发，双方的炮声开始回响。重炮直接瞄准射击，以难得的准确性，将中国军队300名官兵一击即中……”此时，战车防御炮第3连连长谢宁治指挥各炮向日军战车猛烈射击，先后击毁敌战车、装甲车8辆。但因高地南北两方公路均甚曲折，日军战车利用死角逐次向我迫近，谢宁治以战车防御炮无法射击，改用手榴弹阻敌战车前进。旋大雨倾盆，日军攻势暂时停顿。9时30分，张轸向参谋团电话报称，前方战斗激烈，我右翼已被包围。第85团部队纷纷后溃，军直属各营早已乘车后撤。此时，新28师拨交军部之机炮连适在附近，张轸令即占领阵地阻止日军，旋即遭日军歼灭。10时，天候放晴，日军炮十数门又不断向我阵地射击，战车防御炮第3连之第二炮及第三炮均为敌炮击毁，该两炮士兵因之伤亡殆尽，上尉排长黄星华阵亡。旋日机数架又于阵地上空轰炸与扫射，日军步兵乘机向我两翼施行包围。我阵地守军既少，所据战斗正面复狭，附近高地均被日军占领至被包围，第5连战车防御炮一门旋为敌炮所击毁，上尉排长王相林阵亡。连长谢宁治即令一、四两炮撤退，以汽车牵引转进，孰料公路两侧高地均有敌人，遭敌瞰射。第一炮由代理补给排长王竹青亲自驾驶汽车，企图加速马力冲出。王竹青旋为敌击伤其左臂与腰部，仍以右手单独操纵转进，乃因负伤关系，又兼道路曲折，以致连人带车与战车防御炮一齐翻入山沟深坑内（该排长身中5弹，后逃回）。第四炮由第3连连长谢宁治亲自担任驾驶，新29师第85团团长李寅星同乘此车，竟遭敌炮击伤，而油箱又被击中起火，团长李寅星、连长谢宁治殉国；第3连连附范孟贤、排附萧仁树相继阵亡，代排附谢华德及特务长文炳昭负伤，该连官兵除少数留在后方者外，余均在该高地壮烈牺牲。此时，第66军直属部队特务营、搜索营、工兵营虽前往增援，但路标58英里高地已失，无法挽回危局，各直属营旋即陷入敌后。

11时，战车防御炮第1营营长綦书坪刚至路标63英里铁索桥附近侦察地形，师长刘伯龙与军长张轸旋踵而退至。刘伯龙以该处地形良好，请以军直属队无论何营在此布防，可多支持时间。张轸以无兵可用，仅以轻机枪1挺、步兵八九名占领一小山头。12时左右，日军已将第66军军部与前方之联络隔断。13时许，刘伯龙与张轸同行至路标105英里处（芒友三岔路，与八莫分道点），等候由南坎调回之新29师第87团一个营。14时30分，该营始有军车数辆经过前开。张轸与该营营长在路旁闲话吃饼，并不计及敌情与布防事。刘伯龙以情难缄默，向张轸报告以布防要紧，请其指挥该营长速赴前方就近占领阵地。张轸以地形不好开车，拟再赴路标63英里处附近布防。刘伯龙以时间不许为言，张轸不同意而去。刘伯龙与第82团团长梁少雄在路标105英里处等待。15时50分，张轸乘车驰过该处，遥呼日军坦克追来，可快走。刘伯龙问前方已布防否，张轸答还没有。下车同时，卡车纷纷向畹町后开，秩序大乱。18时，张轸向参谋团电话报称：新29师第85团团长李寅星阵亡，军特务营残部在路标62英里处担任收容，路标61英里处铁桥已爆破，由南坎调回之87团一营已到路标105英里处，并已令原车赴路标92英里处布防。此后，参谋团闻该营甫到目的地，尚未占领阵地，即被日军包围遮断。

对此，林蔚评论说：“以上战斗经过，亦非常迅速。张军长自云可阻敌三日，而结果则不及一日。但平心而论，以残败之兵当强劲之敌，实亦不能坚守；其所云云，似因目睹地形良好，一时发为豪语耳。”

关于兴威、贵概两地战斗，日本公刊战史有如下记述：

平井先遣队尔后对在兴威北侧高地，继而又对在贵概北侧高地占领阵地的新29师有力部队，并用迂回与包围战法，或切断其退路，或由其背后实施果敢突击，予其以歼灭性打击。其后，新29师未再出现于战场……

兴威及贵概附近的战斗，对平井部队而言是一场痛快的战斗，战果也是巨大的。但对面中国军队的抵抗也是相当顽强的。在贵概之战斗中，其一上校参谋（似指第87团团长陈海泉或第85团团长李寅星）面对败局毫不屈服，指挥若定，鼓励部队誓死抵抗，但终于在我猛烈的炮火下壮烈阵亡。日军官兵目睹实况，无不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