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高宗赵构 第三节 自食其果:秦桧擅权
杀害岳飞和与金议和是双管齐下、同时进行的。绍兴十一年十一月,也就是岳飞被害的前一月,南宋与金朝再次达成和议,主要条款是:南宋向金称臣;两国疆界东以淮水中流,西以大散关为界,南宋割唐州、邓州二州及商州、秦州二州的一半给金;南宋向金每年进贡银25万两、绢25万匹。除此之外,绍兴和议还有一个附带性的条件,就是“不许以无罪去首相”,等于金朝强令高宗不能罢免秦桧,金人为何如此信任敌国的宰相,个中缘由还得从秦桧南归谈起。
靖康之变时,秦桧任太学正,对金态度强硬。被俘北上后,他却见风使舵,开始讨好金人,并暗中投靠了金朝左监军完颜昌(又名完颜挞懒)。建炎四年,完颜昌进攻楚州,秦桧也随军南下。十月,他与妻子王氏带着大量随从和财物,投奔涟水军的南宋水寨,然后航海抵达当时的宋廷所在地越州。他自称是杀了监视自己的金兵,夺舟来归,而当时就有不少人对他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认为带着众多家眷和奴仆,满载众多财宝,这种情形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亡命逃归,所以,有人推测其是由金人秘密放归南宋的。
尽管秦桧的行踪极其可疑,但是靖康年间他对金的强硬立场,此时成了他欺世盗名的政治资本,在宰相范宗尹和同知枢密院事李回的引荐下,秦桧受到高宗的接见,他随即向高宗献策:“如欲天下无事,须是南自南,北自北。”这条计策的要害之处在于,要南宋将其境内的北方移民都遣送回金人占领的北方,由于南宋军队中绝大多数士兵和将领都来自北方,此举无异于南宋自动解除武装,彻底向金人投降。就是这样无耻卖国的“良策”,却正中高宗下怀,在满朝一片抗金呼声中,秦桧理所当然地被高宗视为开展投降活动的得力助手,以致高宗兴奋地对范宗尹说:“秦桧忠诚过人,朕得到这样的大臣,高兴得连觉都睡不着了。”绍兴元年二月,秦桧归朝仅三个月,高宗就任其为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之职,而秦桧的权力欲望并没有因此得到满足,他四处扬言自己有“耸动天下”之策,暗示如果高宗拜他为相,他当为求和之事出力。八月,高宗果然升秦桧为右丞相,希望能在他的活动下早日求和成功。但秦桧上任后,干的事却是大力培植党羽,排挤左丞相吕颐浩。秦桧结党营私、独揽大权的野心,引起了高宗的警觉,而此时金人仍然不断发动对南宋的进攻,求和之事毫无进展,高宗对秦桧也开始失望和不满,所以,当秦桧重弹“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陈词滥调时,高宗一反常态,勃然大怒,责问道:“朕也是北方人,你让朕上哪儿去?”绍兴二年八月,任相刚满一年的秦桧,就被高宗罢免了。
罢相后的秦桧不敢再露锋芒,而是韬光养晦,待机而动。他先是曲意逢迎主战派领袖、右丞相张浚,使张浚误以为他只会迎合己意,容易控制,于是再次引荐他入朝,并很快升任为枢密使。随着张浚的失势,秦桧又投靠了左丞相赵鼎,对其唯命是从,获取了他的充分信任。同时,由于王伦使金带回了金人有意讲和的消息,高宗又想起了主和最卖力的秦桧,也有了再次重用他的打算。绍兴八年三月,高宗任命秦桧为右丞相。秦桧再次做宰相后,表面上仍对赵鼎十分恭敬顺从,内心却已将其视为政敌。此时,高宗与金朝的第一次议和活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赵鼎虽不反对求和,但在割地问题上斤斤计较,不合高宗的心意。秦桧趁机向高宗进言,说满朝大臣都畏首畏尾,不能承担“大事”,如果高宗决心议和,就请单独与他商议,不许群臣干预,实际上是要求高宗罢免赵鼎,让他独居宰相之位。高宗欣然同意,将赵鼎罢相出朝,从此开始了秦桧独相的黑暗时期。
秦桧上台后,拼命迫害那些反对和议、坚持抗金的官员,除了以“莫须有”罪名杀害了岳飞外,他还将张浚、李光、洪皓等与己政见不合的官员赶出朝廷。为了控制言路,他还将有监察弹劾百官权力的台谏机构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把自己的亲信党羽安插其中,作为打击政敌的工具。对于朝中官员,顺者昌、逆者亡,只要是不愿阿附秦桧的,台谏们就会罗织种种罪名,对其进行疯狂攻击。如广西经略胡舜陟,以“非讪朝政”下狱,死于狱中;绍兴二年进士第一名张九成,以“鼓唱浮言”被贬官。
为了确保自己的权位,随时窥探高宗的动向,秦桧还联姻外戚,结交内臣。他把自己的孙女嫁给高宗吴皇后之弟吴益,取得了吴皇后的庇护。高宗有一个十分宠信的御医,叫王继先,秦桧就让妻子王氏与他认为兄妹,以便通过他来刺探宫中消息,并对高宗施加影响。高宗曾说:“秦桧是国之司命,王继先是朕之司命。”可见二人的影响力之大。
秦桧虽然对朝臣专横跋扈,但为了避免引起高宗的猜忌,他在高宗面前总表现得小心谨慎。一次,秦桧妻子王氏应吴皇后之邀,进宫赴宴,席间上了一种青鱼,吴皇后问王氏有没有吃过这种鱼,当时秦桧家中有各地上贡高宗的贡品,王氏就照实回答说吃过,而且比宴席上的鱼还大。王氏回家后,将这件事告诉了秦桧,秦桧当即埋怨她“不晓事”,贡品只能皇家享有,自己家也有岂不是犯上欺君之罪?第二天,秦桧故意命人将数十条大鱼当作青鱼送进宫去,吴皇后不知这是秦桧之计,笑道:“我就说哪里有许多青鱼,原来是夫人认错了。”秦桧之诡诈由此可见一斑。
高宗并非昏庸之君,对秦桧的结党弄权,他心里是十分清楚的,但是,他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过多干涉。这一方面是因为秦桧排挤主战派、苟安投降的路线深合高宗心意,高宗也明白屈膝求和会遭到极大非议,有秦桧在幕前张罗,自己就可以无须出面,避免投降的骂名。因此,高宗对秦桧极尽宠遇,赐田宅府第,还特许其在府第旁营建家庙,以鼓励他在讨好金人、钳制舆论上更加卖力。另一方面,秦桧通过内外勾结,培植个人势力,其党羽遍布朝野,逐渐形成了君弱臣强的态势,因而高宗即使心有不满,也不能轻举妄动,只有暂时安抚。秦桧死后,据高宗自己说,他每次接见秦桧,裤内总藏着匕首,时刻提防秦桧有什么不测的举动。
绍兴二十五年,秦桧病重,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便加紧策划让其子秦熺继承相位。秦熺凭借秦桧的权势,先成为科举榜眼,接着一路高升,6年之间就官至知枢密院事,地位仅次于秦桧。高宗之所以容忍秦桧,是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如今秦桧将死,高宗当然不愿意看到另一个权相来威胁自己。十月,高宗亲临秦府探病,病榻旁的秦熺迫不及待地问:“由谁代任宰相之职?”高宗冷冷地答道:“这件事不是你应该参与的!”等于明确拒绝了秦熺继承相位的要求,秦桧父子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次日,秦桧、其子秦熺、其孙秦埙和秦堪被一起免官,得知高宗的旨意,秦桧当夜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