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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子》选读(6)

书名:观复国学·第四册本章字数:2426

译文

宋国有一个卖酒的人,打酒时很平满,对待顾客很恭敬谨慎,他做的酒很好,酒旗悬挂得很高很显眼,但就是卖不掉,酒都变酸了。他对其原因感到奇怪,就去询问熟悉的人。他问长者杨倩,杨倩说:“你的狗很凶猛吗?”他说:“狗凶猛那么酒就卖不出去吗?”杨倩说:“人们害怕呀。有人叫小孩子揣着钱提着壶去你家打酒,而狗却迎上去张牙舞爪,这就是酒之所以变酸而卖不出去的原因。”国家也有这样的恶狗,有本事的读书人胸怀治国谋略想表明于大国君主,而大臣却像恶狗一样迎上去张牙舞爪,这就是君主被蒙蔽被挟持的原因,而且也是有本事的读书人之所以不被任用的缘故。

原文

今上下之接,无子父之泽,而欲以行义禁下,则交必有郄矣。且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此俱出父母之怀衽,然男子受贺,女子杀之者,虑其后便,计之长利也。故父母之于子也,犹用计算之心以相待也,而况无父子之泽乎?

圣人之治也,审于法禁,法禁明著,则官法;必于赏罚,赏罚不阿,则民用。民用官治则国富,国富则兵强,而霸王之业成矣。

译文

如今上下级之间的接触交往,没有父子之间那种恩泽,而上级想用品德和道义来约束下级,那么交往必然就会有裂痕。况且父母对于子女,生了儿子就庆贺,生了女儿就杀死。子女都是父母所生,但生了儿子就庆贺,生了女儿就杀死,这是由于父母考虑到自己今后的利益,从长远利益打算的缘故。所以父母对于子女,尚且以盘算对自己是否有利的观念去对待,更何况是没有父子恩泽的上下级关系呢?

圣人对于国家的治理,是明确地制定法律禁令,法律禁令明白清楚了,那么官府就能依法办事;坚决地实行赏罚,赏罚公正不偏不倚,那么民众就能使用。民众得到使用,官僚机构得到治理,那么国家就能富强。国家富强了那么兵力就会强盛,而称霸天下的事业就能成就了。

原文

凡赏罚之必者,劝禁也。赏厚,则所欲之得也疾;罚重,则所恶之禁也急。夫欲利者必恶害,害者,利之反也。反于所欲,焉得无恶?欲治者必恶乱,乱者,治之反也。是故欲治甚者,其赏必厚矣;其恶乱甚者,其罚必重矣。

重一奸之罪而止境内之邪,此所以为治也。重罚者,盗贼也;而悼惧者,良民也。欲治者奚疑于重刑!若夫厚赏者,非独赏功也,又劝一国。受赏者甘利,未赏者慕业,是报一人之功而劝境内之众也,欲治者何疑于厚赏!

译文

凡赏罚都必须坚决,就是为了鼓励立功禁止犯罪。奖赏丰厚,那么想要得到就会力求;惩罚严重,那么所厌恶的就会很快禁止。想要得到利益的人必然厌恶受害。受害,就是利益的反面。违反自己的欲望,怎能不厌恶的呢?想要治理的人必然厌恶混乱。混乱,是治理的反面。因此想把国家治理好的人,他的奖赏必然很丰厚;那非常厌恶混乱的人,他的惩罚必然很严厉。

加重对一个奸邪行为的惩罚而可以禁止国境内所有的奸邪行为,这才叫治理国家。受到重罚的,是盗贼;而感到恐惧的,是善良的民众。想要把国家治理好的人怎么能怀疑重刑的作用呢?至于那丰厚的奖赏,并不只是为了奖赏有功绩的人,也是为了勉励全国的人。受到奖赏的人乐于得利,没有受到奖赏的人羡慕受赏者的家业,这是酬报了一个人的功劳而勉励了全国的民众,想要治理国家的人对于丰厚的奖赏还有什么怀疑的呢?

原文

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有圣人作,构木为巢以避群害,而民悦之,使王天下,号曰有巢氏。民食果蓏蚌蛤,腥臊恶臭而伤害腹胃,民多疾病。有圣人作,钻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说之,使王天下,号之曰燧人氏。中古之世,天下大水,而鲧、禹决渎。近古之世,桀、纣暴乱,而汤、武征伐。今有构木钻燧于夏后氏之世者,必为鲧、禹笑矣;有决渎于殷、周之世者,必为汤、武笑矣。然则今有美尧、舜、汤、武、禹之道于当今之世者,必为新圣笑矣。是以圣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论世之事,因为之备。宋有人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释其耒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

译文

在远古时代,人口稀少而禽兽众多,人们敌不过禽兽蛇虫等野生动物。这时圣人出现了,他教人们架起木头搭成像鸟巢一样的住处来避免各种禽兽的伤害,而人民就高兴了,让他统治天下,称他为有巢氏。人民食用瓜果、河蚌、蛤蜊等动植物,腥臭难闻而且伤害肠胃,人民因此经常生病。这时圣人出现了,用钻木的方法取得火种烧熟食物来除去腥臭臊气,而人民就高兴了,让他统治天下,称他为燧人氏。在中古时代,天下洪水泛滥,而鲧、禹疏通河道。在近古时代,夏桀、商纣残暴昏乱,而商汤、周武王征伐了他们。如今如果还有架木搭巢钻木取火在夏王朝的时代里,那必然被鲧、禹耻笑;如果还有人整天疏通河道在商、周的时代里,那必然被商汤、周武王耻笑。然而如今还有人赞美尧、舜、商汤、周武、夏禹的政治措施可以用在当今之世,必然被新时代的圣人耻笑。因此圣人不指望学习照搬古代的那一套,不效法常规的那一套,而是根据时代论事,制定相应措施。宋国有个耕田的人,田里有一棵树,兔子在奔跑时撞到树上,撞断颈部死了,于是他放下农具而守在树旁,希望再捡到撞树而死的兔子。兔子是不可能再得到了,而自己却被宋国人取笑。如今想要用古代帝王的政治措施来治理当代的民众,这就是守株待兔之类的笑话了。

原文

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实足食也;妇人不织,禽兽之皮足衣也。不事力而养足,人民少而财有余,故民不争。是以厚赏不行,重罚不用,而民自治。今人有五子不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孙。是以人民众而货财寡,事力劳而供养薄,故民争,虽倍赏累罚而不免于乱。

译文

古时候成年男子不耕种,野草树木的果实足够吃了;妇女不纺织,禽兽的皮足够穿了。不从事耕种纺织等体力劳动而给养充足,人口稀少而财物有余,所以民众不互相争夺。因此优厚的奖赏不必推行,严重的惩罚不必使用,人民也自然安定。如今的人有五个儿子不算多,每个儿子又有五个儿子,祖父还没有死就有了二十五个孙子。因此人民众多而财物缺少,从事劳动很辛苦而给养却很微薄,所以民众就互相争夺,虽然加倍奖赏屡次处罚而仍然不能避免祸乱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