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希望不因《软体动物》的公演引出硬体的笔墨官司

书名:愿你遍历山河,仍觉人间值得本章字数:1978

八月二日在这刊上,我根据两位小剧院的设计人,关于《软体动物》的“设计”和“幕后”提到的几点困难,不避嫌疑的用技术眼光,讨论起来。公平说,天是这样的热,小剧院这次的公演的成绩又是打破记录的成功,委实不该再“求全责备”有像我那样煞风景的讨论!看到本月九日陈治策先生标题答复我的文字,我怔了,生怕又因此引出真正硬体的笔墨官司,来增加剧界的烦恼,更增加我个人的罪过。

好在陈先生标题虽然有“答复”字样,来得怕人,其实对于我提到诸点,并没有技术上的驳难,也没有准确的答复,只有表示承认和同意,所以现在可不必再提了。他另有几个责问,现在我回答他:

(一)“干吗不牺牲一晚的工夫看一看他们的公演”?

答:因为鄙人是卧病在西山四个来月的一个真正的“软体动物”,没有随便起来的自由,更提不到进城看戏,这是个人没有眼福,并不是不肯“牺牲一晚的工夫”。

(二)“两次幕后生活”“只是一种趣话”“引人入胜”“可否作为批评根据”?

答:我认为根据设计人员自己说的“设计”和“幕后”来讨论他们的设计和幕后问题是再对没有了。尤其是我所提出讨论的并没有与事实有不符之处,更没有引用别人“口传”关于他们布景的毛病,或是臆造他们公演时,布景上种种的弊病,只是对于他们幕后组织和设计态度上发了疑问。陈先生的“幕后”虽全是些趣话却也呈露出内容真相不少,所以我这不知趣的人也就因此求全责备了的讨论起来。

(三)“你忽略了‘完成了化装排演’这些字了”,又“有些误会”,又“化装排演和正式公演常有天渊的不同呢”。

答:我并未误会他们任何一桩事,我现在更要郑重声明我并未将他们化装排演误会作正式公演,不止如此,他们正式公演的情景,我知道得很详细,我所以不引用別人报告传说的缘故,就是要公平,要慎重,不敢“根据别人口头传说”。至于化装排演和公演并不该有“天渊之别”是浅而易见的:排演的目的是练习次日公演时所有各方面的布景,试验各种布景之有无弊病以备次日改良的。化装排演太乱,道具与次日公演时用的太不相同,则这化装排演基本功用和意义已失去不少,次日公演的成绩必会受其影响的。

(四)“那篇文章如果是看了之后写的,你一定会批评得对喽”。

答:前篇文章是根据他们设计人的文章写的,差不多全是讨论,无所谓批评。讨论诸点如1. 布景不该因为有困难而“处处将就”。2.“借”在布景艺术里是常情,不应将这困难看过重了。3. 因为他们本来要白单子而又换了毛毡使我对于他们色彩设计怀疑,疑心他们对于色彩调和问题并未顾到;疑心他们对于色彩问题,根本不讲究;疑心他们不理会到寻常白色在台上之不相宜。4.如窗子玻璃等小技巧,他们未曾实验些较妥方法,似乎不算卖尽力气的认真。

这些问题我希望都没有议论错了。陈先生对第二点已完全同意,别的却也未指出我不“对”的地方。

(五)“公平的批评”“成功不成功”问题。

答:我没看到公演,所以我文里第一段即将我的立足点表明了。我说“读到文章……所得印象”……等等。即对于布景也是因为没有看到公演,所以没有胡乱批评一句话。我是根据看过的人不满意的意思,再根据当事人所述的幕后确实情形,用技术原则,探讨其所以不满人意的原由。在事前我虽详细的问过八九个对新剧有见识的朋友,他们那一晚对干布景的印象和意见,我却没有引用这“口头传说”,为的是谨慎,公平。现在陈先生既要“看过那戏的人”公平批评,我只得老实说,他们多人没有称扬只有不满这次布景,是个不能否认的事实。也因此我有“成绩上有失败点”的话,这并不是说他们这次公演不算一个总成功。请别“误会”。

其实演新剧最招物议的常常是布景,而新剧的布景也实在不容易讨好。被评论本不算什么一回事,布景人宜早预备下卖力气不怕批评的勇气才好。再说,一新剧本来最负责的人是导演人,这次各方面文章里“导演”两字竟没有人提到,更不说有人评论,这个到底是导演人之幸与不幸还是问题。我承认这次布景上文字,本来只是设计人自己的几句“趣语”,不巧遇着我这样不知趣的人过于认真写了一大篇。俗语说“冤家怕是同行”!不过每件学问的促进常是靠着“同行”的争论的,希望两位设计人特别大量谅解和优容。

(六)关于时间欠从容问题。

严格说,时间是在设计人的预算之内,根本就该从容的,除非有不得已的情形和意外。协和礼堂不能早借,这情形的困苦,我是知道的,并且表十三分的同情。区署不准演的确是意外,如果已办妥应办手续。天下雨却不在例内,“道具”不早借而要等“最后一晚”也未免奇怪。陈先生提到如何大雨不能骑车,折回等情,是否足够做布景不能如愿的阻碍,好像和我上次设下的比喻“起晚了没有买到钉子”相类的不能成立。

末了,天实在是太热,人也很病,我诚意的希望这回不成了笔墨官司,互相答复下去。我的“软体动物”期限一满,不难即和小剧院同人握手的。看守人迫我声明,这是最末次的笔答,不然这官司怕要真打到协和医院的病房里去。

原载1931年8月23日北平《晨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