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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的秘密(2)

书名:进击的律师:幽暗线索本章字数:2456

“不,没有。那天工厂碰巧放假,只有两个看门的,因为大火也是烧了一段时间,所以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火灾过后,他们工厂就遇到了很大的困难。”门泊舟叹息,“当时他们虽然承包了倦鸟林,但手里并没有工业用地。木材厂的场地是租的,后来经查,木材厂的厂址在他们交给规划局的图纸上是空地,其中有一片还是消防通道的必经之处,厂房属于违建,保险公司拒绝赔偿。至于倦鸟林,保险公司也只赔了部分。厂房被毁,林子被烧,上游提供不了木材,而下游的建材、家具商之前给的预付款和定金,刘东才拿来购买了新设备,也全被烧了。现在还不上钱,他们就全部跑来要账了。本金、罚金、违约金,他们开始有了很多官司。”

“然后呢?”

“当时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起诉火灾的直接责任人和出租方,他们一个导致火灾,一个提供违建场地,刘东有权要求他们对自己的损失承担连带责任。刘东拿到赔偿款后,虽不至于把钱全部还上,至少也能多喘几口气。这个官司结合当时的证据,本来打下来是没问题的,但是,当时两个被告委托了一个律师,把这场官司打赢了,刘东一分钱没拿着。”

“谁?”李法山赶紧问。

门泊舟凝视着李法山,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张太一。”

“当时案件有两个极大的争议点。第一个争议点,是消防部门在出具的鉴定意见里,没有直接写火灾的直接责任人是谁,而是写的‘不排除火灾由农牧化肥厂机器过热导致’,然后法院据此认定化肥厂只承担少部分责任;第二个争议点,是法院认定木材厂自己作为应对消防有极高注意义务的企业,在签订合同前就应该对承租房屋有足够了解。所以最后只让两被告承担了20的责任。”

“嗯……”李法山陷入了沉思。

其实法官这么判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你听到这两个理由,一定觉得法官这么判也不完全算乱判对不对?”门泊舟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但你不知道的是,在一般的消防案件中,消防部门为了防止认定错误,不直接、明确认定事故责任人是常态,但在具体责任人没提出反证的情况下,该认定并不影响法院判定具体责任人为主要责任人;其次,刘东在租赁房屋时,有要求出租方提供消防验收合格证明,而出租方提供的合格证明,是木材厂的厂房修建以前的;最关键的是,当时明明有一千多万元的明面损失,最后被法官认定为只有200万元的实际损失。

“并且,在火灾发生后,张太一一直采用缓兵之计,提反诉,提管辖,追加第三人,假意调解,恶意拖延案件时间,这边案子判决遥遥无期,那边债主穷追猛打,刘东资金链断裂,很快就山穷水尽了。

“这个案子整整打了两年半。两年半后,当刘东拿着只能执行40万元赔偿的判决书向法院申请执行时,发现出租方和化肥厂都已经人去楼空,他一分钱都执行不到了。”

李法山连忙问:“难道当时他们就没申请保全吗?”

门泊舟冷笑了一声:“申请保全了啊,立案后就申请了,但是那个承办法官却迟迟未去办理,在这两家企业把财产转移完毕后,才慢吞吞地冻结银行账户。”

“畜生!他肯定收钱了!”李法山不禁破口大骂,“他也配当法官!畜生!”

“按当时乌烟瘴气的司法环境,出现这种案子并不稀奇,你之所以觉得目前龙城司法环境不错,是因为近几年大力提倡依法治国,法治环境好了不少。作为律师,你是幸运的。”门泊舟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原本效益挺好的木材厂,后来就因为这事被彻底拖垮。刘东被挂了失信,木材经营许可证被吊销,又天天被催着还钱,原本挺精明的一个汉子,莫名其妙就失踪了,至今杳无音讯。而刘春的妈妈孤木难支,没有办法,逃到了九寨沟。”

“这么多年刘东就没去找过他们母子俩?”李法山问。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门泊舟说。

李法山拿起茶杯,茶水轻轻摇晃。

“哦对了,代理刘东那个案子的律师,现在是坤乾所的高级合伙人,你应该认识,叫赵飞虎。”门泊舟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

李法山认识赵飞虎。他在坤乾所的风评并不好,之前还有当事人在律所拉过横幅,说他坑客户。

“所以,当年那起案子,赵飞虎和张太一串通一气?”李法山惊讶地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当年的一千多万可不算小数目,对尚未起势的赵飞虎和张太一来说,背后的利益应该诱人。”门泊舟也喝了口茶,“至于当年判这个案子的法官,名字叫黄溪龙,前段时间刘春代理了一个他主审的案子。据我这边的消息,黄溪龙最近已经停止了工作,正在被纪委调查,虽然还没正式公布,但貌似被查出来的受贿金额不少。”

窗外的风吹得叶子瑟瑟作响。

两人相对无言。

这风平浪静的人间,究竟藏着多少被时光淹没的苦难与泪水。

“门老师,既然当初你认识刘东,为什么不帮他打这个官司?”李法山只觉得有些疲倦。

“当初我和刘东关系平平,并不熟,且我是研究知识产权法的,也不会接这种不熟悉的领域的案子。”门泊舟无奈地答道,“我告诉你的这些,都是刘春在成为我的学生后,我回过头去查才知道的。”

“那就奇怪了。”李法山还保留着一丝理性,“如果张太一和赵飞虎是主谋,那为什么当年刘春毕业后没去他们俩的团队,而是去了金凤飞的团队?”

“我听说你在张太一的团队待过一段时间?”门泊舟问,“你还记得你进团队前做过什么事情吗?”

李法山仔细回想,想起了张太一事无巨细地问着自己家庭背景和履历,并让自己提交相应个人资料的场景。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直到此时此刻,李法山才真正理解了那个似乎永远处变不惊、绝处逢生的刘春,为什么总有一双沉默而忧郁的眼睛。

或许是当年那些害他家破人亡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刘春离开李法山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他认为李法山是个拖累,而是因为他不想连累李法山。

李法山深吸一口气,终是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其实在遇到家庭变故时,大多数人内心的伤痕都是可以被时间治愈的,他们也会展露微笑。但他们之所以笑得出来,是因为遗忘。刘春不仅一直没忘,还有那么蓬勃的生命力,这是我欣赏他的原因。”门泊舟从来都是板着一张脸,但说到这里,原本僵硬的表情冰消雪融,“我要坦诚地说,尽管刘春之前在我面前肯定过你,但我并不认为你是个靠得住的人,经过这次的两个案子,我相信了你的能力,也相信你会去帮他。

“小李啊,小刘现在很危险,他需要你。”

这是一个周五的夜晚,在将拟好的合同发给张白白校稿后,刘春早早便回家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