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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的秘密(6)

书名:进击的律师:幽暗线索本章字数:2381

刘春可能不知道,自从输了马扬鞭那个案子后,李法山没有一天停止自责:这是他人生中面临的第一次重大失败,午夜梦回,他屡屡复盘,唯恐是因自己能力未及导致败诉,并时常自我怀疑、愧疚,认为是自己没做好,害死了钟毓秀。

如今刘春这句话拯救了他,给他的灵魂在那一瞬间松绑了。

“不过在后来马扬鞭那个赶尽杀绝的货款合同案,倒是有些许破绽。”刘春继续说道,“其实严格来说如果没有实际的货物交易行为,马扬鞭既对银行有骗贷之嫌,又对钟毓秀有诈骗之嫌,已经触及刑事责任了,按理来讲,张太一是不会出这种馊主意的。”

“这主意应该不是张太一出的,而是他的新宠隋钧自作主张。”李法山叹道,“隋钧这厮精神有些问题,做事爱走极端,这个诉讼策略是他的作风。”

“那就能解释了。”刘春闻言微微点头,“门老师之所以说我危险,就是因为张太一的强大。比如你这个案子,当你拿到材料的时候,你以为双方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但其实张太一事前早已将所有可能钳制我们的策略和证据在几年前就布置好了。和他交手,你总以为自己会有一丝胜算,其实不是,当你决定和他打的时候,你就已经进入他布下的局:战场是他布置的,游戏规则是他定的,必要的时候连裁判都是他的,即使你智计百出,他也早已准备好无穷后手。如果我们不事前将一切都准备好,那我们注定功亏一篑。”

李法山开始流汗。

刘春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深以为然:每次他复盘这场钟马之战,他都发现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隋钧手里似乎都有能覆灭自己诉求基础的关键性证据和依据,而这些证据都是他们很早以前就准备好的,不存在临时伪造的可能。当他手无寸铁地走上战场,希望能侥幸获胜的时候,战场的另一端,敌人洋枪洋炮,早就武装到了牙齿。

“我再举个例子。你还记得张太一办公室里的那幅李公鱼的画吗?”刘春问。

“记得。貌似现在已经是天价了。”李法山虽然对艺术不太感兴趣,但李公鱼的大名他还是知道的。

“是的,李公鱼最近一次画作拍卖,一幅画拍到了2000万。”刘春呵呵一笑,“大家都以为是张太一独具慧眼,以极高的艺术审美在李公鱼尚未显迹的时候买下了这幅画,但其实不是,李公鱼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张太一捧起来的。”

“哦?”李法山大惊。

“李公鱼出名是在十年前,当年他的一幅名为《紫狗》的油画竟然一口气卖出500万,创下当时龙城青年画家作品拍卖价格的最高纪录。但是你仔细调查会发现,当时这个画作的所有者并不是李公鱼,而是一家艺术品公司。那家艺术品公司里有个叫王逸增的股东,是张太一的小舅子,而据我所知,当时拍下这幅画的神秘买家,就是张太一。”

“所以你的意思是张太一自己把李公鱼炒起来的?”李法山有些难以置信。

“光靠他一个人可不行。”刘春说,“现在国内艺术圈都是西方的拿来主义,哪有那么多真大师,作品价格要高,除了作者得有一定水平,主要靠捧,所以现在卖得出作品的艺术家,多半也是个爱混圈子的社交家。这家公司除王逸增以外,还有几个股东,都是文艺评论界的权威,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有他们出手,再请金主出来这么一炒,就算你是一头猪他们都能把你炒成天蓬元帅。张太一作为李公鱼的幕后推手,不知从中赚了多少钱。”

李法山恍然大悟:“怪不得张太一敢把这么贵的画就这么挂在律所,我之前还以为他格局大,原来李公鱼是他的人啊。”

“是的,张太一不是玩家,他只做局,是庄家,庄家是不可能输的。”刘春表情严肃,“而且此人表面上光风霁月,实则睚眦必报,他曾经的敌人,除了我们厚德所的主人李天,要么身败名裂,要么身陷囹圄,这也是我当初为什么要和你切割、不再往来的原因。我不想连累你。”

“不过春哥,我有一个问题。”李法山想了想还是问道。

刘春示意他问下去。

“你要说张太一现在这么强也就罢了,当年在打你父亲那个火灾的案子的时候,张太一也还没有今日的地位,他是如何做到能让法官言听计从的?”

刘春欲言又止,终是说道:“因为当时江南省高院院长张原是他的堂叔。”

“啊?!”李法山惊叹。

“是的,张太一一直就是张原的白手套。”刘春和盘托出,“张原在后来平步青云,已经去了北京,最近中央大力反腐,已经在暗中调查他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有力证据。如果我们能从张太一这里找到破绽,并且将相应材料提交上去,那张原也就跟着落马了。”

“中央在调查张原这事是谁告诉你的?”李法山问。

“李天主任。”刘春说。

李法山皱起眉头:“消息确凿吗?这会不会是李天在诈我们,把我们当枪使?”

“这是个问题,但却是个不那么重要的问题。”刘春淡淡地说,“无论有没有这层背景,我都是注定要找张太一麻烦的,在这个层面上,李天和我们目标一致,是我们的盟友,这就够了。”

一听到背后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李法山只觉自己踏入了一盘大棋。刘春似乎看出了李法山的顾虑,于是温和地对他说:“法山,这些事情你本来没必要参与进来的,我也不建议你参与进来。”

“说啥呢,我不是怂了,我是在想我们该怎么赢。”李法山愁眉苦脸,“听你刚才那么一说,感觉张太一是个不可能被战胜的人。”

“局做得越多,破绽就越多,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慢慢观察。”刘春惋惜地摇了摇头,“本来钟毓秀那个案子我们是可能找到线索的,但是钟毓秀自尽,当事人一死,我们这道门就关上了。”

他既惋惜钟毓秀的香消玉殒,又惋惜机会的稍纵即逝。

“好在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先解决另一个人。”

“谁?”李法山问。

“赵飞虎。”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刘春的电话突然响起。两分钟过后,他挂了电话,对李法山微微一笑:“说曹操曹操到。法山,走吧,有个当事人需要马上见我们。”

“好嘞,走起!”李法山赶紧啃完最后一块排骨。

火锅店门外,程洁的劳斯莱斯旁,正安静地停着一辆奔驰S280。

它就像一匹老马,古朴斑驳,早就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两个年轻人一坐上去,它便发出了辛苦的喘息。

但这又如何呢,尽管它垂垂老矣,这辈子仍承载了无数的辉煌与荣光,叹息与失落。

而此时它的主人,是两颗重逢的双子星。

老奔驰的征程,还没有结束。

春山组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