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构建并维护自我(1)

书名:如何应对心里的难本章字数:2887

在心理服务过程中,很多身处困境中的来访者会告诉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清楚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

实际上,当一个人解决了基本的生存需要时,“我是谁”这个问题就会自动浮现出来。

作为人类的一员,X也一样。

很快,X已经7个月大了,他的运动越来越多,对主动的互动方式越来越感兴趣,能够主动接近自己感兴趣的物体和人,开始进行独立的探索,自我效能感会逐步出现。到了10-12个月大,他开始努力尝试站起来自己走路。一开始,他紧抓着爸爸妈妈,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在爸爸妈妈的扶持下才敢小心翼翼地迈步。但很快,他发现了自己的能力,开始尝试独立行动。此时,如果爸爸妈妈将手伸过来,他会推开以示拒绝;如果被爸爸妈妈强行抓住,他通常会变得极为烦躁。此时,一些语言能力发展迅速的女性婴儿,甚至可以用明确的语言“不”来表达拒绝。

这是婴儿自我意识的萌芽。

研究发现,5个月大的婴儿已经可以把自己面部动态的图像与同伴区分开来;到8个月大,他可以同时区分动态和静态两种图像;到18个月大,在镜像实验中,幼儿已经能明确识别镜子中的自己;到了2岁末3岁初,幼儿越来越多地表现出自我特征,如预测成人的行为,以寻求积极反馈并回避不愉快体验,自我监控,拒绝帮助,坚持“我自己做”等;进入3岁,他们开始更多地用多维评价的方式看待自己,因此对别人的评价越来越敏感;到了4岁以后,幼儿能够依托于过去的事件定义自己,也可以使用抽象的词汇来描述自己和他人,比如调皮、乖、聪明、受欢迎、有用等。至此,形成“自我”所需要的记忆与唤醒、分析与评判、预测与调整等能力儿童都已具备。

与思维一样,自我的出现非常重要,它是个人发展过程中第二个里程碑式事件。

但本书探讨的主题不是自我的积极意义。

我想带大家一起踏上的这段旅程,是搞清如何彻底终结人生一切的心理痛苦。所以,我们需要暂且忽略自我建构的积极意义,而重点关注它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会带来心理伤害的一面。

第一,自我形成的本身,就是一个内在分裂的过程—将鲜活的生命体验变成了两个彼此对立的角色:生命的体验者和对体验者进行分析、判断、选择的观察者—这就是现实与思维的分裂,也是生命中无尽自我冲突的源起。第二,它是一个自我封闭、自我奴役的心理过程:依托于过去经验的累积,形成对于自我的“意象”。这种意象既是一面旗帜,又是一个脚镣,它让我们的生活从开放自由的状态逐渐走向封闭、被特定意象掌控的受奴役状态。第三,自我是一个自我预期与实现的行动过程:依托于观察者和意象的指导,在未来的行动中或者强化这一意象,或者远离对这一意象的伤害。

一旦理解了这三个过程,我们就会发现一个清晰的事实:自我的建构过程,就是注意力远离现实世界,开始在思维世界选择性累积过往经验,从而封闭生命的无限可能,并将之导向固定方向、固定目标的思维过程。

自我是一个思维过程。几千年来,人类之所以始终被恐惧、焦虑、无力、悲伤、愤怒等心理痛苦困扰,就是因为这个思维过程。后面我们会看到,只要理解了这一点,就可以自行终结一切心理痛苦。

在这里,我继续以X为例。

我们已经看到,在思维和自我出现之前,X的生活很简单:感受到饥饿、寒冷、疼痛等现实痛苦时,他会迅速行动以呼唤外部支持。如果没感受到问题解决,他会一直呼唤;一旦问题被解决,他就能很快回归平静、满足的状态。

但思维出现后,他开始出现第一次变化:当体验到不愉快时,他发出了呼唤,同时开始期待着被人关照。一旦这种期待得到回应,比如妈妈的脚步声靠近,即使问题没有被解决,他也会安静地等待;但如果听到脚步声后妈妈却迟迟没有行动,期待落空,那么短暂的安静会变成新一轮更激烈的呼唤。在前一部分,我们已探讨过思维引发的不安。

现在,在思维的基础上,自我出现了。第一,在成人的引导下,他完成了自我分裂—真实的自己和内心时刻在观察、在评判的自己;第二,他根据社会互动成功或失败的经验,形成了一个关于自我的相对固定的“意象”;第三,他开始有意识地模仿成人,在现实中寻找与“意象”吻合的证据,发展并维护内心关于自我的“意象”,并产生因“意象”与现实的持续比较而引发的感受—当现实有利于意象时感到愉悦、幸福,当现实不利于意象甚至伤害了意象时感到痛苦。

X的生活,因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简单、有限的现实世界进入了复杂、无限的思维世界。

现在,我们一起深入了解自我建构、自我维护与自我发展的过程,看看它们是如何在X的生命中发展演化以及发挥作用的。

自我建构:诞生即与鲜活现实分裂

近年来,有很多关于恶劣家庭环境对儿童发展影响的研究。

比如布里埃的研究指出,遭受虐待的儿童,必须时刻注意外在的威胁。他把这种对他人高度的警觉称为“他人定向”。这种机制,不仅会消耗儿童宝贵的精力,更会阻碍儿童关注自己的需求、想法和愿望。因此,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儿童,通常会出现很多问题,比如过分追求完美,或者将自己看得一无是处,情感变得冷漠甚至麻木等。

在这些研究的支撑下,“改变环境”自然成了心理干预中一个经常被认为正确的建议。很多心理工作者与社会工作者因此会尝试帮助求助者改变环境。对于低龄儿童来说,这也许有益;但对于青少年以及成年人而言,改变环境并非他们走出心理困境的有效路径。大量的心理干预实践都证明了这一点。

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很简单,对于青少年以及成人来说,现实带来的威胁,远不如心理世界的威胁严重。

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一现象是如何发生的。

生活中,每个人都会持续地审视自己的感受、思维以及行为。比如很多来访者会说:

“唉,我为什么总是这么难过?为什么我就不能开心一些?”

“天哪,我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这太疯狂了,我一定要控制住自己!”

“我怎么能这么冲动?明明是个淑女,可我刚才的行动看起来却像个泼妇,下次可千万别失控!”

“真倒霉,就因为没戴我的‘幸运帽’,这次比赛又输了。下次我绝对不能再犯这种错误!”

这种自我审视或经验总结是有意义的,它通常被视为人生进步的阶梯。在这里,我们依然需要忽略审视行为的积极意义,而将焦点集中于这种行为本身及其心理意义上。

于是,面对审视,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那个时刻在审视我们,告诉我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人,究竟是谁?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需要真正了解自我建构问题。

自我的建构,包含两个前提:新皮亚杰主义者和自我理论家认为,自我首先是一种认知结构;而符号互动论者和依恋理论研究者认为,婴幼儿与父母、同伴、教师的互动产生的社会经验,都会影响自我的建构,因此,自我也是一种社会结构。

近百年来,关于自我的研究理论很多。但绝大多数研究自我的学者都达成了一个基本共识:自我的两个前提可以被标记为主体自我“I”和客体自我“Me”。1989年,维利总结了众多理论,将这两种结构定义为更清晰的“主动的观察者I”和“被动的被观察者Me”。其中,“主动的观察者I”负责感知个体内在的状态、情绪、思想、需要以及行为,并对其过程进行控制以维护自我的连续感、和谐感以及价值感;“被动的被观察者Me”则是时刻被感知、被改变的对象。1994年,刘易斯又提出了两个新的术语。他把“I”称为感知、认知自我的“自我的机械系统”,将“Me”称为“关于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