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痛苦的机制才是解决问题的核心(4)
愤怒
笑笑妈内在的“观察者I”会为自己和孩子设定意象:一个是称职的妈妈,一个是懂事听话的孩子。这种意象会自动呈现为内在的期待。
当期待与现实发生冲突时,沮丧就会出现。对于这种沮丧,笑笑妈无力进行处理,所以基于生命寻找“为什么”的本能,她开始自动寻找沮丧的原因—当然,这种寻找一定会停留于思维世界,因此,笑笑妈的注意力无法回归现实,即无法关注自己和笑笑此时真实的生命状态。
这种注意力的投放,会导致痛苦升级。这种升级,有时候表现为对自我的愤怒。当“观察者I”将沮丧指向自我时,其自动化语言通常是:“我真的很差劲,不是个好妈妈,面对孩子的痛苦,我束手无策,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为什么我一点儿用都没有?我本来应该做得更好的,但我却没做到,我真应该被惩罚……”
但很多时候,这种升级也会表现为对对方的愤怒。此时,大脑中“观察者I”的自动化语言通常是:“她怎么总是这样?都长这么大了,她还是一点儿自控力都没有!再说,我没有给她任何的压力啊,她已经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我对她有求必应,为什么她还是这副样子?她天天都这么消极,未来还怎么生活?除了我,还有谁会这样容忍她、让着她?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真想骂她一顿,把她骂醒……”
在这里,愤怒的结构同样浮出了水面:任何时候,当“观察者I”通过衡量、比较,为现实与期待间的差距找到了责任人—责任人“应该”做得更好但实际上并没有做好,然后“观察者I”希望改变这种局面时,愤怒就有可能出现。
认真观察这一结构,我们可以发现:与沮丧一样,愤怒同样源于注意力从现实世界向思维世界的转移,也是“观察者I”衡量比较的结果。
了解了这一点,无须任何“专业”指导,我们自然能自行领悟愤怒的有效处理路径:去干预“观察者I”衡量比较的过程;或者借助注意力向现实世界的回归,及时终结“观察者I”的存在及运动的过程。需要提醒的是,这种向现实世界的回归,有两种不同的路径,一种是转移注意力的路径,另一种是真正聚焦于现实的路径。这两条路径,看似一样,但实际的效果却截然不同:前者,是对现实体验的漠视,因而会加剧痛苦;后者,是对现实的接纳,因此才能有效处理现实痛苦。
当然,与沮丧不同,愤怒的情绪一旦出现,通常就会非常强烈。因此,对愤怒的处理,通常需要身体的动作或语言表达为先导,比如使用拥抱型身体姿势站定,然后用语言大声说出此时此刻大脑自动化的念头,并表达身体体验的细节—这种表达,就是对愤怒的觉察,也是接纳的行动。
生命中,除了宁静、喜悦、热情等生命自然状态,所有的情绪,无论是让我们感受愉快的,还是让我们痛苦的,都是同一个过程:注意力脱离了现实世界,进入了“观察者I”以经验为基础、自动化语言为手段的衡量、比较、选择过程。
沮丧:现实达不到“观察者I”的期待;
快乐:现实超越了“观察者I”的期待;
满足:现实完成了“观察者I”的期待;
愤怒:“观察者I”发现有人故意阻碍了期待的实现,想突破这种阻碍;
羞愧:“观察者I”发现自己的表现远逊于期待;
悲伤:“观察者I”面对现状无可奈何,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无力:“观察者I”告诉自己“我什么也做不了”;
孤独:“观察者I”找不到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告诉自己“没人陪我,没人在乎我”;
绝望:“观察者I”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注定的、徒劳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到这里,我们通过观察自己或他人的生活,已经清晰地看到了一系列之前被忽略的核心事实:我们没有感受和思维的自由,没有身心资源的自由,因此没有真正的行动自由;无力自由行动,势必会导致我们只能依据本能或习惯做出自动化的反应;而这些自动化反应在心理世界通常会引发更大的无序与混乱;这一切混乱的根源,是注意力灵活性的丧失与调节能力的失控,从鲜活的现实世界,自动转向以衡量、比较、选择为核心的“观察者I”主导的思维世界;而“观察者I”的诞生,在心理世界会直接导致鲜活现实与僵化过去的分裂。这种分裂,就是对此时此刻真实生活的拒绝,因此会引发无尽的冲突。
这一切,都汇总成了一个心理世界最重要的事实:一切心理痛苦,都是“自我活动”的结果,是自我而非他人、环境或过去遭遇所能涉足的领域。
因此,要想终结心理痛苦,我们必须也只能依靠自己:清晰地了解“观察者I”与现实的分裂与对立,第一时间觉察内在分裂驱动的感受、思维以及被动化反应,练习在清晰的觉察中停止一切有害无益的行为,进而开始全新有效的行动。这些,也就是我们即将探讨的第三部分内容:生活的冥想。
在开始全新的行动之前,我再分享一个小故事,从中我们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心理痛苦的思维本质。
有一次晚自习,女儿的英语老师让她们自己寻找英文视频学习。她和一个小伙伴忍不住诱惑,偷偷地找了个恐怖短片。为了不让老师发现,她们一本正经地准备好笔和本子,紧紧地靠在一起以克服视频本身所引发的恐惧。然后,她们点击了播放,果不其然,剧情、音乐都很恐怖。但是,她们的目的是要营造自己正在学习的表象。因此,在出现了几句对白后,她们迅速按下暂停键,开始记录并翻译对话。几轮暂停、记录过后,她们的恐惧已经不翼而飞了,剩下的已经是纯粹的好奇:“刚刚那句话她说了什么?是这个发音吗?你有没有听清楚?”“没有,那我们返回去再听一遍。”你能注意到吗?此时她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选择性投放于视频对话,开始自动忽略其他无关信息,比如恐惧的音效、场景,她们的大脑已无力继续自动预测恐怖镜头。结果,当看到视频中一个最恐怖的场景时,她俩完全迷失在一句无法听懂的台词中。为此,她们开始反复回放这一场景,并向周围的同学求援:“你们都过来帮我们听听她说了些什么。”但其他人也无法听清。最终,她俩在遗憾中关掉了这段视频。
面对一段极具杀伤力的恐怖视频,为什么她们会从最初的恐惧反应,到慢慢摆脱了恐惧,最终甚至变得有些遗憾?你能靠自己发现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