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如何让练琴更有效率
不论是在背谱环节，还是在练琴环节，有一个词都特别重要，那就是“效率”。而效率的决定因素，是专注力。因此，讨论如何让我们的练琴更有效率，就是要研究怎么更好地在练琴时保持专注力。
一位思想家曾说：“理性的专注力是优秀天才的证据。”专注力是我们拥有最佳信息存取状态十分必要的东西，专注力决定着我们学琴的质量，也是我们能在学琴中培养出来的受益终身的宝贵品质。
专注力属于注意力的一种。我们人类有两种注意力：先天的注意力与后天的自主性注意力。先天的注意力从我们出生开始就伴随着我们，并将伴随我们一生，帮助我们随时发觉和注意潜在的危险，比如突然听到有人喊叫、过马路时听到汽车喇叭声等；后天的自主性注意力，就是我们说的专注力，它是可以随着大脑的发育逐渐培养的，也是我们必须培养的，因为它能开启我们学习的能力，也是所有学习的根本。
在钢琴领域，很多大师早已发现专注力的重要性。比如以演奏肖邦作品举世闻名的钢琴大师帕赫曼曾说：“没有专注力，音乐学习就是一场闹剧。”钢琴大师约瑟夫·霍夫曼说：“要留神确实听到你想弹的每一个音，每个遗漏的音都意味着大脑影像中的一个污斑。必须确实地听到每一个音符，而不是在内心中听到。”李斯特的高徒绍尔说：“学生必须学习专注，假如他们没有能力自然而然地做到这点，就应该请专家来教他们如何做。专注力是音乐生涯成功的砥柱。无法专心的学生最好放弃学音乐。”绍尔进一步指出：“事实上，无法专心的年轻人在任何活动中都不可能获得显著成功。话说回来，学音乐或许比其他任何课程更能培养学生的专注力。不论你要弹哪些音符，你都必须立刻认出并正确地弹奏。在音乐中，你没有时间心神游移。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是对无意进入专业的人来说，音乐仍极为珍贵的原因。”
然而在学琴活动中，尽管老师和家长都不停地要求孩子弹琴要专心、精神要集中，但仍然会看到大量没有效率的练琴者。因此，尽管在讨论练琴的章节中我已经提到过一些提高专注力的方法，在这里我还是要再谈谈这个话题。
可能很多人都听说过，我国古人抚琴之前要“沐浴焚香”，其实“沐浴”和“焚香”与弹琴本身并没有直接的联系，那古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这就是一种仪式感，表达了古人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我们可以想象，“沐浴焚香”后，古人抚琴时会是多么地投入和专注。法国教育家让·艾博尔德的一句话为我们总结出了这个道理：“仪式是一种能够达到在学习中有高度自制力的约束行为。”因此，让练琴成为一种仪式，是我们提高练琴专注力的首要任务。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让练琴成为孩子一种有规律的活动（正如某个仪式总会在特定的时间出现）；然后还要有一些练琴的准备环节。虽然我们不用像古人一样“沐浴”，但起码在练琴前要把手洗干净，把钢琴键盘擦干净。因为正如在干净的桌子上吃饭才香一样，“在肮脏的琴键上是无法弹得干净的”。
练琴过程中，要避免同时进行多项活动。因为科学证明，同时从事多项活动会打断并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所以千万不要试图边练琴边做别的什么事，你以为这样充分利用了时间，其实浪费了大量时间。希腊著名女钢琴家吉娜·巴考尔就曾严厉地指出这种现象：“有些学生边练琴边看书，这真是糟糕透顶、毫无益处的事。练琴时，任何时候思想都要一样地集中。这是达到每根手指都稳定平衡的唯一方法。”钢琴大师霍夫曼的看法和巴考尔是一致的：“即使是纯机械的练习，为了取得有益的效果，也要通过耳朵、眼睛这两个人体器官传送到脑子的运动神经中枢。如果脑子被其他事物占用，那它就察觉不到当时练习的印象，这样的练习就完全是浪费时间。如果我们希望练习取得效果，除了不应该看书，还不应该去想眼前练习之外的任何事情，‘集中精神’是成功这个词的第一个字母。”
一些学生练琴时还有一种认识误区：那就是在练曲子时需要专心致志，体会乐句和表情；而在练习音阶、琶音或《哈农》等指法时，可以只是机械地动手指而不动脑子，还可以分心做别的事情。巴考尔对此特别提出：“在练习音阶、琶音等时，思想集中的重要性和练习其他东西是一样的。”曾任科隆音乐学院钢琴系系主任的鲍尔教授也表达了相同的观点：“专注力的问题远比大多数老师所想的还重要。许多学生误以为只有某种音乐需要专注力，但其实弹一个简单的音阶所需要的专注力，并不比弹《贝多芬奏鸣曲》要少。”
我们经常发现，尽管我们知道应该在练琴时保持绝对专注，但还是偶尔会分心、跑神，我们不必为此沮丧。专注力是需要训练的，练琴时分心不仅仅是因为受到其他事情的诱惑，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心理原因。分心做其他事其实是一种心理需求的满足，比如我们在练琴中去看微信或邮件等轻松的事情，是因为大脑分析这样做比较容易得到心理上的满足。因此，我们要做到保持专注力，就需要让自己为了更长远的满足而牺牲当下的满足。
关于专注力，我们特别要知道的一点是，它是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逐渐松懈的，这就需要我们在练琴时长上做合理的安排。专注力随时间延长而逐渐下降，但经过休息又会恢复。因此，如果我们把练琴时间分割成几个单元，中间休息片刻再进行练习，会比持续练习拥有更多专注力。同时，片刻的休息也会让大脑有时间来消化吸收练习过的内容。很多钢琴家把练琴时间分段，就是这个原因。另外，我们也可以在练习内容上进行调整，以适应专注力的这个特点，即在同样的练习时间内，更换不同乐曲或练习内容，这样会比一直长时间练一部作品更能提升注意力。
重复是练琴时必不可少的，而重复也是造成专注力下降的一个原因，因此我们一定要注意，重复并不等于例行公事。我们要有意识地把练习的曲子按难易进行规划、分段，然后把练习聚焦在难点和重点上，使我们的能量和注意力也能专注于此，这样就不容易分心。此外，我们还要不断寻找各种新方法，来保持长时间练习的新鲜感。这就要求我们在练琴时，时时刻刻都要提醒自己给练习的东西加上想法和意图，即永远不要把“音乐性”和“技巧”分开来思考，这样才能有效地提升练习效率。
由于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习惯不同，每个人每天专注力的最佳时段也不同：有人早上专注力最好，有人是下午，有人可能是在晚上。另外，每个人能够保持专注的时长也不尽相同。因此，我们要在自己练琴的过程中，找到个人专注力的特点，然后根据自己的特点制定行之有效的练琴方案。
最后，让我们用指挥家斯托科夫斯基的妻子、美国女钢琴家奥尔加·萨马洛夫的话来结束这一节：“如果学生会对自己因为精神不集中而进行严厉自我批评，那么他的成功概率就会远远高于那些用盲目练习来掩饰自己错误、在所谓‘练习成就完美’的口号中自欺欺人的学生。练习的确可以成就完美，但那是只有通过在专注力指引下的正确练习，才能得到所有音乐家都渴求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