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629—1647年:迎来胜利的共和国(3)
不过,人们的怒火在1630年的平息并没能消除荷兰省摄政官之间的分歧。威尼斯大使向威尼斯元老院报告,荷兰省三级会议因为他所谓的阿明尼乌派与“戈马尔派”之间的分裂依然处于完全瘫痪的状态。为了打破僵局,执政计划在1631年赢取另一场轰动性军事胜利。起初,哈勒姆和莱顿再次反对执政对额外经费的要求, 但是,在阿姆斯特丹、鹿特丹和多德雷赫特的支持下,执政最终获得了发动攻势所需的现金。他打算像莫里斯在1600年做过的那样,大举进军佛兰德,包围并夺取布鲁日或敦刻尔克,彻底羞辱西班牙。阿姆斯特丹、鹿特丹,还有泽兰省三级会议都渴望进军敦刻尔克,因为从17世纪20年代中期以来,南尼德兰海军和私掠船一直以此为基地,发起对荷兰航运和捕鲱业的攻击。从规模来说,此次进军让莫里斯1600年的行动黯然失色。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率3万军队,携带80门野战炮和堆积成山的各类物资,率领至少3000艘内河战舰沿河而下,直击佛兰德。这次行动令人印象深刻地展现了联省的整体力量,以及荷兰共和国在组织、调动军队和装备方面无可比拟的效率。执政在艾曾代克登陆,长驱直入布鲁日—根特运河,在整个佛兰德造成恐慌。然而,大规模的西班牙军队抵达执政后方,激起了执政与驻战地的荷兰省代表之间的争执。后者坚持,执政绝不能强行进军,拿军队和国家来冒险。代表还坚持,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必须是总三级会议的代表,而不是执政说了算。愤怒的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下令撤退,于是此战在这样大规模的花费和筹备之后一无所获。在他看来,让他蒙羞的不是西班牙人,而是荷兰省代表。1631年夏,伦勃朗将他的画室从莱顿搬到阿姆斯特丹;这个夏天还预示着,荷兰省即将作为一个制衡力量,成为执政的竞争对手。一旦该省的神学与政治对抗有所缓和、一定程度的团结得以恢复,这将是必然的结果。
不过,荷兰省内的冲突尚未完结。一个无助于缓和反抗辩派忧虑,也无助于亲王管理三级会议的事件发生了,格劳秀斯试图返回共和国,并在这里重启人生。5年前,在荷兰省反抗辩派势力比如今要强的时候,厄伊滕博哈特和埃皮斯科皮厄斯就已获准归来。但是,他们都是教会人士。格劳秀斯则是政治家,他比任何人都能代表奥尔登巴内费尔特政权的原则。在反抗辩派看来,格劳秀斯不仅是异端,还是国家的叛徒。
从劳弗斯泰因城堡传奇般地逃脱后,时间已经过去10年半,11月,这位政治家兼学者抵达鹿特丹。这一轰动性消息传到海牙时,民众已然由于剩余抗辩派讲道者的出逃而愤怒。这些人自莫里斯时期就被囚禁——也是在劳弗斯泰因城堡,传说他们的出逃得到了现任执政的默许。格劳秀斯在鹿特丹第一次出行是去游览该城的著名雕像,以“展示我对伊拉斯谟的怀念之情,他那样有效地指明了宗教改革的正确方式”。
在1631年10月至1632年4月之间形势紧张的6个月里,格劳秀斯一直留在荷兰省,希望获准永久定居。他明白,执政会避免逮捕他,并依靠他的友人和阿明尼乌派办事。他首先在鹿特丹落脚,而后是代尔夫特,最终前往阿姆斯特丹——他认为该城是免于敌对压力的最安全的地方。在代尔夫特时,范米勒费尔特绘制了他的画像,这幅画像随后被雕刻并广泛传播。
阿明尼乌派在荷兰省三级会议中提议大赦格劳秀斯。反抗辩派则采取行动阻碍这项议案。为争取格劳秀斯大赦而奔走的人中,最为积极的一个是鹿特丹市长赫拉德·范贝克尔。1628—1630年间,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通过他来保持与伊莎贝尔公主的秘密联系。幕后,这一行动得到亲王一些扈从的支持,主要是范博蒙特,此外还有厄伊滕博哈特和剧作家霍夫特。最终,6座荷兰省城镇以及贵族集团投票支持允许格劳秀斯留下。但哈勒姆、莱顿和豪达又一次展现出他们的反抗辩派决心,以及他们能联合近乎所有小城镇的能力,尤其是狂热的埃丹、斯洪霍芬和恩克赫伊曾。在格劳秀斯的问题上,阿明尼乌派在省三级会议中以7比12的票数失败,格劳秀斯除了赶紧离开,别无选择。
1632年,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成功实现了他自1629年以来就竭力争取的第二轮大规模打击。他做了充足的准备。为了煽动如今在西属尼德兰鲜明的、日益增长的不满,在阿明尼乌派盟友的帮助下,执政说服不情愿的总三级会议,要求它发布公告,宣布在1632年落入总三级会议之手的所有地区,天主教的公共礼拜仪式将获准继续,得到宽容。随后,他用这份公告引诱亨德里克·范登贝赫伯爵参与反西班牙阴谋。这项阴谋可以让南部贵族在荷兰入侵的时候反抗西班牙,而又不会受到背叛天主教信仰的控诉。
5月22日,总三级会议颁布“宣言”,号召南尼德兰各省揭竿而起,打碎“西班牙人沉重、不可容忍的镣铐”,并承诺在投靠三级会议的城镇和地区,天主教教士将获准留下,并保留自己的教堂和财产。宣言令布鲁塞尔的西班牙大臣大为惊恐,因为当时西班牙军事力量在低地国家处于低水平,主要靠的是南部的反宗教改革和天主教力量,来保障西班牙人有力量应对荷兰压力。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观察到,他的原定目标安特卫普得到了强力巩固,于是转而进攻马斯河河谷。6月初,他率领3万人夺取芬洛,不久后又攻占鲁尔蒙德、锡塔德和施特拉伦。根据投降条款,天主教信仰得到完好无损的保留,教会财产和教会收入仍由天主教教士掌管:各座城镇只需要交出一座教堂,供归正会崇拜使用。
6月8日,执政占领要塞城市马斯特里赫特周围的围城阵地。范登贝赫伯爵在列日举起反西班牙起义的大旗,发布宣言,力劝南部贵族起义,控诉西班牙人对国王治下各省的贵族展现了不可容忍的傲慢。其他南部贵族也在策划反抗西班牙,但拒绝追随范登贝赫,与荷兰人共谋,他们更愿意与红衣主教黎塞留而不是异端合作。于是,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以宗教宽容为武器,在南部掀起广泛起义、最终颠覆西班牙在低地国家的政权的计划,大体告吹。
不过,马斯特里赫特的围城战胜利了。西班牙人又一次遭受了重大羞辱。在解救马斯特里赫特的无望行动中,西班牙人召集了普法尔茨军队,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也额外派出了帕彭海姆将军指挥的军队。但荷兰人的防御工事太过强大,难以攻破,解救该城的所有尝试皆以失败告终。与此同时,荷兰人连续不断地炮轰马斯特里赫特的堡垒,将他们的战壕和地下竖井慢慢向前推进。8月20日,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突然发动地雷战,将城墙炸开数道裂口。三天后该城投降。与芬洛和鲁尔蒙德一样,它争取到公开举行天主教崇拜、保留大部分教会财产的权利。
欢庆活动席卷联省。教堂的钟声在大地上回荡。冯德尔在1629年就为庆贺攻占斯海尔托亨博斯而创作了气势磅礴的诗歌,还广泛赞颂了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宽容且温和的行动。如今,他发表的凯旋之诗《欢迎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凯旋赞歌》赞颂执政,将他的举动与1579年帕尔马公爵攻占该城后进行的残忍洗劫和不宽容相对比。冯德尔颂扬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是马斯特里赫特的解放者,更是宽容与和平的战士,因为他力图终结与西班牙、与天主教的持久战争——诗人早在1629年的诗中就曾讨论过这一主题。布鲁塞尔的公主绝望地试图撑起国王治下的尼德兰。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公主派遣她信任的中间人、艺术家鲁本斯前往马斯特里赫特,向弗雷德里克·亨德里克和“战地上”的荷兰代表们递交新版的秘密停战协议。但执政并不在意鲁本斯,转向了更有利可图的和平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