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永远的故乡

爷爷从少年时便闯关东，来到了黑龙江，然后又几经辗转，几乎一生都在搬家。我小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那种东奔西走的日子，反正知道大人们为了更好地生存，总是寻找着最佳的落脚之处。

后来，爷爷老了，再也走不动了，我们一大家子便在一个小小村子定居了。那时，爷爷已经卧病不起，而奶奶也已去世多年。没事的时候，我总是听爷爷讲以前的那些事，他嘴里的那些地名，有些是听说过的，有些是陌生的，惊讶于爷爷走过那么多的地方，却又能记得如此分明。

有一次，我问爷爷：“你走过那么多地方，在那么多地方生活过，你的故乡是哪里呢？”

爷爷眼睛望向远远的窗外，我以为他会说故乡是山东的那个小村庄。可是他却给我讲起奶奶来，他和奶奶初相识的时候，都只是不到二十岁的年龄。那时爷爷正在那个村子里给地主家当长工，奶奶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孩子，给地主家洗衣服。就这样拉开了相知的序幕。一直不曾知道，爷爷和奶奶居然是自由恋爱。总是觉得那个年代的人，不存在什么爱情。两个人结合在一起，维系着他们的，只是一种亲情。

那时奶奶洗衣服的时候，常常顺手把爷爷的也洗了，让爷爷很是感动和感激。两人虽然没有太多的交流，可是眼神流淌之间，便已两心如一，柔情似水。后来有一次，爷爷一怒之下和地主起了争执，便在一个夜里出逃了。奶奶就等在村外爷爷必经的路旁。当时正是午夜，月挂中天。两个人相见，也没有太多的话，爷爷仿佛知道她会等在那儿一样。他们在月亮底下站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夜色中的村庄，便从那条路上走远了。

然后就是几十年的风雨与共。在我的印象中，爷爷奶奶似乎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两人也时常吵架。可是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他们的那份感情，已经在奔涌的岁月中山高水深。那是一鼎一镬朝朝暮暮所有细节的沉淀，是匆匆年华里所有游走风景的叠加。那份爱被他们在风尘中刻在脸上、镌进心里。就如当初他们逃离时天上的那一轮月，任凭风渡云渡，年年岁岁照耀。

爷爷问我：“你知道我给地主当长工的那个村子叫什么吗？”

然后不等我回答，他就接着说：“那个村子叫里洼，我和你奶奶从出来就再没回去过，住过那么多地方，我们最想的就是那里啊！”

那一刻终于在温暖的感动中明了，那个叫里洼的小村子，就是爷爷心中的故乡。因为，那里有他与奶奶今生今世最美丽的初次相遇，有着白头岁月的起始，有他们的爱在那里萌芽。是的，爱开始的地方，就是生命中永远的故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