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太阳下的舞蹈、音乐、咖啡和格桑花（2）

是撒野还是摔跤

先穿插一件自己的糗事。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人生中在雪地里摔得让人印象深刻的第一跤，是在崇礼。而且还不是在滑雪的雪场，也不是歌里唱的痛快地在雪地里撒野那种。就是摔跤，走着路，就结结实实摔在雪路上。摔得我第二天一早起来才发现，头天摔在雪地上的牛仔裤的右膝盖处，已经被雪融了一块怎么洗也消除不了的印渍，眼看要破洞的样子。

那天晚上我喝了酒。

是在太舞小镇中心圆形转盘旁的一家小餐厅里。

那天晚上有两位山东的好朋友来崇礼。他们曾经跟着我的书去过海南的博鳌和龙楼，也在“海的故事”和“云卷云舒”面海而立，喝过酒，享受过渔村日落晨起的风光。所以，当我开始游走崇礼时，两位好朋友又等不及地赶过来，要先目睹并体验一把我在朋友圈里嚷嚷的各种崇礼景色了。

他们从济南上火车，到北京南站，再从南站坐车来到崇礼。

路上花的时间不少，但他们只能在崇礼住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十点，又要以同路程、同样时间赶回济南去。

那是秋末冬初，凉而未冷的季节。因为我之前总是会略带夸张地告诉我的朋友们，崇礼是一个每年差不多一半的时间都在下雪的地方，所以，朋友从济南出发前，也开始嚷嚷着问正在崇礼等他们过来的我：“秋天都快结束了，崇礼是不是要下雪了啊？你说那边已经很冷，那我们过来能不能看见崇礼的雪？”

夸张过头了。我看了看晴朗又清凉的崇礼天空，好像没有要下雪的迹象呢。但我也知道，山东过来的朋友是多么想看见一场大雪落下来的崇礼。

这样的第一眼，才是他们最想要的崇礼印象，也是我最希望我的朋友们不辞辛苦过来后看到的第一眼的崇礼。

心念所动，所以当时我的回答是：“能啊，心想事成，没准儿你们快到崇礼的时候，太子城就会下一场雪来迎接你们。”

他们就这么玩笑似的一提，我也就那么暗暗祈祷地一说。

不过，我最后嘴一溜，又顺着给了他们一个承诺：“你们这么远过来，要是下雪了，我就陪着你们喝得不醉不归。”

承诺许下了，就很巧，那天天快暗下来前，太子城的气温越降越低。等我那两位山东朋友到达太舞小镇跟我会合的时候，我带着他们在小镇街道渐次亮起来的那些雪花状的路灯下走过，山里骤降的温度让他们发现，本以为已经穿得足够多的外套却不够厚。

一位朋友拉紧外套的帽子，瑟缩道：“你真没说错，崇礼和城里，真是两样温度，两个天地。这里真是一夜山风即入冬啊！”

我还没来得及搭话，另一位朋友站在前方三岔路口的圆形小转盘处，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忽然惊喜地说道：“你们快看，是下雪了吗？”

我们一起望过去，只见在明暗交错的路灯光影中，一片片雪花正从忽明忽暗的夜空中轻轻地飘落。那些从天而降的雪花悄无声息，轻如蝉翼，和小镇街道上的雪花状路灯真假莫辨，幻化出一道如梦境一样奇妙的场景。

是下雪了！

崇礼的第一场雪真真正正地开始下了。

我欣喜万分地仰起了脸，让那些飘飘荡荡的雪花尽情落在我脸上，我把两只手臂都使劲儿张开了伸向空中，想要让那些柔软轻薄的每一片雪花都坠入我的掌心中。

这是一场心想事成猝不及防的初雪。

崇礼山里的雪，是能听见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的心愿吗？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满足我给好朋友们许的看雪的愿望吗？

雪越下越大。雪下下来的时候反而不冷了。

那天晚上，我和我的两位好朋友就在太舞小镇中心那个小小的转盘旁，选了一家小小的餐厅，挑了一个能清清楚楚看见外面街道上飘雪的窗边，温酒赏雪。在如愿而至的雪景下，心满意足，找不到任何借口，也根本不想找任何借口，一杯接一杯，放肆地让自己喝了个够。

那天的雪，一直下到小餐厅打烊，我们走出餐厅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小镇的街道路面和屋顶上都已是厚厚的雪，银白色的雪光把远处的山影和眼前的小镇都紧紧包裹起来，就像一个和雪有关的秘密花园。我和朋友都醉了，朋友开始在雪地里高一声低一声扯着嗓子唱歌，我似醉非醉一脚踩下去，软软的，滑滑的，也不知道是腿软还是雪软，我就很开心地在那片雪地上快快活活摔了一跤。

据我那两位尚留一丝清醒的朋友第二天早上起来补充细节，我当真是结结实实朝前扑到雪地里去的。他们后来一直戏笑：“你扑到雪地里去的姿势像拥抱。”

那，到底是摔跤，还是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