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东方的启示

古希腊文化是西方文明的最早出处,“西方”作为相对于“东方”的地理和文化概念,便出自古希腊。

实际上,古希腊眼中的“东方”主要指波斯和印度。与更加“东方”的中国相比,它们其实处于中间位置,所以东亚属于远东,而中亚属于中东。

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古以来,波斯与欧洲的交流就比较密切。早在9世纪时,阿拔斯王朝的第五世哈里发就曾送给亚琛国王查理曼一只造型优雅的豪华水钟。水钟上面有12扇小门,每过一个小时,就会有小球滚下来,撞击一下钹,同时会有雕工极其精美的骑士从其中的一扇门中骑马而出。这不仅是一个计时钟,也是一件精巧的艺术品。

在某种程度上,中世纪的伊斯兰文明是犹太和古希腊——罗马文化遗产的继承者,它们居于东西方古典文明交汇之要冲。当时,基督教与伊斯兰教互相敌视,但也发生着一场东西方之间的文明大交流。阿拉伯人作为中间人,在欧洲吸收外来文化方面扮演了某种重要角色,比如中国的“四大发明”就是经阿拉伯人之手传入欧洲的。

中世纪的伊斯兰世界分外强大。伊斯兰社会在很大程度上属于精英政治,穆斯林统治者常常是战士加商人。虽然丝绸产自中国,但把持全球丝绸贸易的却是阿拉伯人,从陆上丝绸之路到海上丝绸之路,从骆驼到单桅帆船,伊斯兰教被传至世界各地。

除了商业上的成功,伊斯兰世界在科学技术方面也取得了耀眼的成就。至少在公元800——1300年那一段时间,伊斯兰文明几乎在一切科学领域都居于领先地位。

到9世纪初,阿拔斯第七王朝建立了世界科学圣殿“智慧宫”,东西方文明在此荟萃交融。当时欧洲大概只有三部古罗马医学家盖伦的著作,可是在伊斯兰世界,学者们在政府的支持下埋头苦干,已经有了129部译本。据说智慧宫的图书馆有40间房屋,藏书大约有12万到200万册,其中仅自然科学方面的书籍就有1.8万册。

智慧宫图书馆馆长、阿拉伯数学家花拉子米撰写的《印度数字计算法》,使阿拉伯数字取代了传统的罗马数字。对所有的伊斯兰教信徒来说,知晓祈祷的时间和麦加的方向是必要的,而祈祷时间和通往麦加的方向,只能通过数学、几何学和天文学来精确测定。

对一位虔诚的穆斯林来说,每天都有五次固定时间的祈祷,因此每个清真寺都有计时器和专门的计时人。伊本·沙提尔就担任大马士革清真寺的计时人,他是14世纪最伟大的天文学家。

伊本对世界历史最大的贡献,在于率先使用等量时辰的太阳时钟。

1371年,他建造了一座2米长、1米宽的水平日晷,放置在大马士革清真寺的宣礼塔上,上面设置了三个表盘,分别测量日落之后、日落之前,以及日落当时的时间。不过最关键的是他校准了这个太阳时钟的纬度,好跟地球的极轴平行,如此一来,运用几张详尽的图表,他就克服了季节时钟的麻烦,规定了不分季节每小时长度一律都是60分钟。这标志着时间现代性的开端。

伊斯兰世界在天文学方面的贡献由此可见一斑。

当时,穆斯林工匠的工艺水平举世瞩目。在伊斯兰世界各地,人们广泛使用水力来研磨谷物、锯木,捣碎原材料和进行其他生产。匠人们发明或改良了许多实用器具,包括块状肥皂、自来水笔、金属釉陶瓷、彩色玻璃、精致的油灯、各种管弦乐器、用于土地测绘的照准仪、计时器以及用来计算天体位置的星盘。

君士坦丁堡被土耳其人占领之后,改称伊斯坦布尔,成为整个伊斯兰文化的中心。当时,各路学者聚集在塔居丁建造的天文台里,研制各式各样的测量工具,并发展了历法。

“实际上欧洲钟表所有的技术和装置,包括自动装置、复杂的齿轮系统和齿轮组件,以及重力驱动和发声信号装置,都出现在安达卢西亚人的钟表制造技术中。有趣的是,林恩·怀特认为,六项钟摆装置的发明显然是12世纪的印度人婆什迦罗赋予的灵感。”

1206年,伊斯兰伟大的发明家加扎利撰写成《精巧机械装置的知识之书》。该书详细介绍了逾百种精巧的机械装置。这些机械发明往往采用多种方式灵活运用轴、齿轮和圆筒,著名的象钟便是其中之一。

象钟的原理是这样的:大象模型的头部有个储水的容器,容器内有只浮在水面的深碗。碗的底部有一小孔,容器中的水由小孔渗入碗中,将其注满需30分钟。注满水的碗因重力缓慢沉入水中,下沉的碗牵动与之相连的锁链,锁链带动象钟中部塔内执笔的人偶,从而显示出经过的时长。30分钟后,碗完全沉入水中,牵动象钟塔顶的锯齿装置。这时,最顶端的不死鸟便发出布谷鸟的叫声。接着,象钟露台上的人偶身体偏向另一侧,他的手从鹰嘴处抬起,使弹丸从鹰嘴落下,掉入龙嘴。龙身向前倾斜,把弹丸吐入象背上的花瓶,继而恢复原位。弹丸落入花瓶后产生的动力牵动象夫挥舞手上的斧子和权杖击打象头。龙恢复原位产生的回弹力,使执笔的人偶恢复原位;同时,与碗相连的锁链把下沉的碗拉出水面,并将碗中的水排空。在最上面,只要弹丸还在储水容器的上方,为排空碗中的水提供动力,上述过程就会周而复始。

象钟是一种使用水力自动计时的时钟。有趣的是,它包含了多种文化元素:大象让人想到印度和非洲,龙代表中国,不死鸟让人想到古埃及,水力装置则令人不禁想到古希腊。

这体现了伊斯兰世界多元文化融合的特性。

进入11世纪,越来越多的先进文化被引入西方,特别是托莱多陷落之后。对中世纪的欧洲来说,阿拉伯就是一座关于文明的“智慧宫”。

这是几百年来欧洲第一次睁开自己的眼睛,放眼观察其周围的世界。与阿拉伯科学的这一不期而遇,甚至使中世纪初期就已在西方基督教徒中失传的报时技术得以恢复。如若对时间和历法没有精确的掌控,社会的理性组织将是难以想象的;科学、技术和工业的发展以及人类摆脱自然的束缚,也将是难以想象的。阿拉伯人的科学和哲学帮助基督教世界从愚昧无知中解脱出来,并且使真正的西方思想得以形成。

对欧洲来说,尽管早期的技术发展极其缓慢,但计时进步所带来的社会意义还是很快显现出来了。

时钟的出现,通过重构时间而改写了人们的观念。欧洲依靠机械时间建立起一种新的文明形态,这就是所谓的现代。当这种文明成为世界主流时,一个现代世界就这样诞生了。

“八百年前,一些欧洲城市的居民开始感觉到自己有一种独一无二的且至今未止的愿望。他们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从12世纪开始,中世纪的落日余晖正逐渐褪去,上帝时间开始给世俗时间让步。

薄伽丘在《十日谈》中讲了一个故事,10个从佛罗伦萨逃出的难民聚在一起,商量如何推举一个首领——

凡事必须得有个规章制度,否则就不会长久。是我首先提议让大家聚在一起的,我也希望我们的欢乐能够长久持续,所以,我想我们有必要推选一个大家共同尊重和服从的领袖。他必须专心筹划如何让我们过得更快活。我们所有人都应体会下责任的压力和权力的快感,这样就不会有人心生嫉妒。因此,我提议大家轮流承担这份负担和荣耀,每人一天。

12世纪末,伦敦从国王那里获得了“自治特许状”。从1216年起,市长由商业行会选举,在24名市议员的协助下实施管理。这种自治制度一直持续至今,2019年当选的威廉·罗素是第692任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