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里斯进行曲
18世纪末19世纪初,历史来到一个重要的节点。从这里开始,人类逐渐摆脱长期来自人口数量、食物供给、长途迁移和劳动产量等方面的限制,蒸汽机成为第一个革命性的突破口。
毫无疑问,蒸汽机是英国献给18世纪人类世界的最伟大礼物。1818年,美国国务卿丹尼尔·韦伯斯特在波士顿力学研究中心发表演讲,如此赞颂伟大的蒸汽机——
它可以开船、抽水、挖掘、载物、拖曳、举物、锤打、织布、印刷。它仿佛一个人,至少属于工匠阶级:“停止你的体力劳动,终止你的肉体苦力,把你的技能与理智用来引导我拉动力,我将承担这所有辛劳。不再有任何人的肌肉感到疲惫,不再有任何人需要休息,不再有任何人会感到上气不接下气。”
1807年,英国议会通过了废除奴隶贸易法案;与此同时,全世界最大的工厂建筑群也在曼彻斯特的安科茨落成,这些工厂都靠蒸汽机提供动力,并用煤气照明。
从历史的角度看,奴隶获得解放与蒸汽机诞生,这二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内在联系。
作为机械论的鼻祖,牛顿找到了开启工业革命的钥匙,而瓦特则拿着这把钥匙开启了工业革命的大门。
瓦特的成功不仅是技术的胜利,也为人类带来了一种新的动力来源。更重要的是,他掌握了新的方法论——机械思维。在瓦特之后,机械思维在欧洲开始普及,工匠们发明了解决各种问题的机械。从此,世界进入了以蒸汽为动力的机械时代。
作为一种核心技术,瓦特蒸汽机成为工业革命的引擎。这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进入煤矿、铁矿、纺织、冶金、机械等各种新兴行业,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一场工业大革命。
一切都那么惊世骇俗。
瓦特蒸汽机的非凡意义在于,第一次通过人造机器,热能被转换为机械能。从此以后,来自木材和煤炭的火,不仅可以用于加热和照明,也可以用于抽水、提升重物、移动物体或驱动机器。人类第一次获得了一种比风力、水力和畜力更加强大,也更加可控的动力。
在滑铁卢打败拿破仑的惠灵顿被称为“世界征服者的征服者”,屡屡击败法国海军的纳尔逊堪称英国海军之魂,而1835年的一位英国作家赞扬道:“英国之所以能够称霸世界,阿克赖特和瓦特的功劳比纳尔逊和惠灵顿更大。”
瓦特蒸汽机掀起了工业革命的浪潮,并成为自300年前谷登堡掀起印刷革命以来最为重要的技术革新。
也许只有蒸汽机的发明可以和火的使用相提并论,蒸汽机将火变成“力”,根本改变了人类在自然界的地位。当人们不再靠着自身和家畜肌肉收缩的微薄力量从事生产活动,并且变得越来越“力大无穷”时,他们征服自然的雄心和创造财富的激情便与日俱增。
1836年的一本普及蒸汽机知识的小册子中写道:
在克伦威尔士诞生了一台蒸汽机,据说这台蒸汽机只需要燃烧一蒲式耳的煤……便可以把56.7万吨的重物举高30厘米。埃及的金字塔重580万吨,为修建它耗费了10万个劳力20年的时间,而现在只需要燃烧497吨煤,竟然就可以把它举起来。
正如恩格斯所言,蒸汽机是第一个真正的国际发明。不仅如此,蒸汽机的生命力远比人们想象的更长久。
进入电力时代之后,蒸汽机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但作为电力主要来源的火力发电,其实仍然使用的是蒸汽机原理,即汽轮机。即使更先进的核能发电也是如此。它以核反应堆产生的热能加热水来产生蒸汽,从而推动汽轮发电机。
在蒸汽机的轰鸣声中,工业革命的大幕徐徐拉开。
1851年的伦敦首届世博会可以说是一场机器奥运会,蒸汽机则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主角。琳琅满目的蒸汽机与水晶宫相映生辉。8个锅炉共800马力,通过地下管道,将高压蒸汽送到机械展览区。最新式的蒸汽锤和水压机、起重机、纺织机、印刷机、脱粒机、信封机、车床、圆锯,等等,在蒸汽机的驱动下大显身手。齿轮的铿锵和皮带的节奏汇合成工业时代的旋律。
在瓦特蒸汽机诞生100年后,1876年的费城世博会完全成了蒸汽机博览会。美国工程师考里斯制造了当时世界最大的蒸汽机,功率1400马力,重56吨,双汽缸高14米,巨型飞轮直径达9.1米。5月10日,当时的美国总统格兰特用手柄启动了这个庞然大物,宣告世博会开幕——刹那间,所有的机器一起“醒来”,它们的能量全部都来自这台蒸汽机。
在6个月的世博会期间,考里斯蒸汽机成为机械馆的“心脏”和世博会的“火炬”,甚至有位音乐家专门谱写了《考里斯进行曲》。
两年后的巴黎世博会上,法国施耐德钢铁公司制造了一台硕大无朋的蒸汽锤,高20米,仅铁砧就重达320吨。这是自古以来力气最大的“铁匠”,一锤砸下去有100吨力。
1904年圣路易斯世博会正值蒸汽机的鼎盛时期。“巨人如林”的蒸汽机群每天烧煤500吨,消耗水62万吨,而当时整个圣路易斯城的用水量也不过24万吨。
当时,天才巴贝奇还试图发明一种由蒸汽机驱动的计算机。按他的设想,如果能够设计一种蒸汽机来执行计算,那就太方便了。
创新是一种连锁反应,创新出现以后,往往会孕育出新的创新。在那个狂热的时代,人们相信蒸汽机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