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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围!突围!(二)

病急乱投医。自1853年起,清政府想出各种各样的“新奇”方法增加收入。大臣们主意不少。以左副都御史花沙纳为代表,要求进行“币制改革”——发行银票,其实就是多印钞票“救国”。反对者认为此议是“恃此空虚之钞,为酌盈剂虚之术”,不仅“病民”,最终“病国”。

辩论许久,钱还是主要的,于是清政府只能用滥发通货的手段来“救急”。这种没有现货准备的“印钱”和滥铸新的铜钱、铁钱,只能使经济更加混乱,“通货”最后变成“壅滞”之货,造成“大钱出而旧钱稀,铁钱出而铜钱隐”,也就不可避免地发生“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

更可笑者,清朝各地地方官员为救急,四处查矿,真所谓“临渴而掘井”。有人主张对鸦片开禁,征收高税以敛钱,实为荒唐短视至极。有人上书要求停发朝中官员的“养廉银”,开源节流,结果是碰个没趣。更有翰林院的“文豪”上书,要求政府在四川锦江打捞明末张献忠埋藏的千万两金银。甭说,在清廷谕令下,四川总督裕瑞果真带人辛苦捞了几个月。江底寻宝,茫茫无功。

想钱想到疯。清政府便把从前临时性“捐纳”,改为长久性的政策。捐纳,说明白一点,就是花钱买官做。捐纳,本为“捐输”,是士大夫出钱向国家“做贡献”,政府发个奖状委任状一类的名誉鼓励。后来,“捐输”买官不好听,就都叫“捐纳”了。

由于急需钱用,清政府准许官爵“卖价”打折。1854年与1826年相比,卖价实际上已经打了六折。自1857年起,一改从前“捐纳”“捐输”都用现银的规定,政府表示可以“半银半票”。“票”是指清政府发行的不值钱的“新钞”和“大钱”。想买官的人到投机钞贩手里低价购买银票和大钱,再去买官,自然便宜不少(千两银票,只花二百两多一点白银即可买到)。

后来,为了收取更多的钱,清政府又明示,除了可以花钱为本人买官爵外,限度再次放宽放阔,有钱人可以给自己亲戚“捐取”官爵。而且,政府简化办事程序,一手交钱一手交“官”(荣衔委任状),各省各军营粮台有北京发下的大叠大叠空白“部照”,收钱立填,顷刻而待,“当官”或让自己死去的老爹老妈姥爷姥姥“当官”,立等可取。

为了“竞争”,各省、各粮台竞相削价“处理”官职,卖货一样“招待”前来买官的“顾客”。好事者多,中国人又爱过“官瘾”,政府确实捞了不少钱。

政府官职一般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二十千钱,九品;四十千钱,八品;六十千钱,七品;八十千钱,六品。想当时二千文换折一两银子,就是说花四十两银子就可当个“知州”(六品)这类“地市级”大员了,不可谓不便宜。如果“捐”银上万上十万的,“顾客”对政府的举人头衔、盐运使头衔,可以“自由”选择。州县上交捐银多的,清廷也加以鼓励,增加文学、武学定额以及中试名额。

此外,在太平天国活跃的江苏、浙江等地,清政府还想出新的名目:“罚捐”。也就是说,那些被迫为太平军服务、做过“伪官”的人,依“官职”大小,捐银当罚,可免“从逆”之罪。

到太平天国后期,清政府为扩大财源,规定“捐输”不再局限于“银两”,银钱米面、豆草粮食、驼马驴骡、鸡鸭鱼肉,统统可以收纳,折银给官。也就是说,卖豆腐的石老二,只要天天给衙门送一车豆腐,连送一年下来,最后很有可能让他儿子石跃、石高兴弄个九品官当当,名义上也是政府的“公务员”啦。

也甭说,积少成多,几年下来,“捐输”收入占每年财政收入的五分之一以上。

至于“厘金”这种商业税,本来从米开始抽税,日后越来越“普及”,又有盐厘、茶厘、洋药厘、土药厘(洋药是进口鸦片,土药是国产鸦片)等,最终形成了百货厘金。只要是货物,肯定要被抽“厘金”,政府还设有专门机构收取,名为“厘局”。所有厘金收入,悉充兵饷。

总之,内忧外患之下的清政府出台了各种苛捐杂税,除了增加田赋、借取外债和开放东北、内蒙古以及热河等“禁地”外,各地方滥行抽税和派捐,借捐、当捐、炮捐、油坊捐、饷捐、堤工捐、船捐、花捐(妓女捐),捐种混淆,名目诡奇,真是“大清国万税”!其情其景,极似明朝末期。

而在大搜刮年代中,从中自肥渔利的,多是地方胥吏、军中武将以及各种各样的投机商人。老百姓的身家元气,凋耗于无形之中。特别是那些“一线”稽征人员,巧取豪夺,未充公府,先饷私囊,最终造成了社会财富的更大不平均,引致更深的矛盾。

附件二:《天津剿寇纪略》

说明:《天津剿寇纪略》乃吴惠元著,载于张焘《津门杂记》卷上。

此文记载了太平天国北伐军抵天津,因夏历八月初一半夜大风雨,天津城西北芥园河堤决口。天津军民再筑再决。结果,由于芥园堤高与天津城齐,天津地势东凹于西,水不东流,反灌西南。所以,静海、沧州一带汪洋一片,诸路道都为水没,仅余大道。天津城西南一带,也为水没。

北伐军因水淹道路,迷途误至天津,而天津西南又为水没,一时间进不得天津。所以,此文可作为北伐军进攻天津的参考记述。

咸丰三年,粤逆(太平军)北犯,运使杨公需以防御计,捐廉倡率制造抬枪五百杆,招募壮勇,逐日在署教演,名曰“芦团”。嗣奉旨:“前任浙江巡抚梁宝常、前任湖南郴州知州吴士俊、前任良乡县教谕汪澎,协同天津地方官办理团练。”

宝常等公约禀生王镛与阖邑绅民铺户立义民局二十八处,每局募勇五六十名,按期训练,自春徂秋,屡奉廷寄,佥知寇窜渐近,防守愈严。

八月朔日,风雨大作,城西北芥园河堤决口。天津道张公督率官弁堵筑,河神恍现,再筑再决。芥园堤高与城齐,津邑地势东凹于西,乃水不东趋,反灌西南,夜间红灯隐约,奔流随之。于是静海、沧州一带弥望汪洋,歧途皆为水没,仅余大道,津城西南亦然,众皆惊异。

九月二十六日戌刻,督见城东闸口迤西之南洼中,隐隐似木筏停泊,谛视若有人潜伏,急报义民局,洪然鸣锣,立聚千余人,而筏倏不见。

时探报寇已窜至静海县属之谭官屯,盐政文公谦传令:“二十七日黎明阖郡文武齐赴教场。”

届期官绅兵勇咸集,将出探,众曰:“谁带队者?”邑侯谢公子澄奋然曰:“我何如?”

众勇跃曰:“听命。”

公即去长袍持枪上马,民要遮之,曰:“公民之父母,不可轻身,我等愿为前趋。”

行至城西小园,前途无耗,遂暂休息。

先是邑人贾庆堂献策,恐贼于水浅处凫渡,城北八里宜兴堡弋凫之雁户善于水中用佛郎机,技艺精熟,百发百中,宜扼要设伏,以备不虞。

梁君宝常等皆以为然,乃招集之。是日甫募齐,即令庆堂率往伏于得胜口之东南,而炮台浮桥濠沟亦均于是日毕工。

适邑绅张锦文、前湖北都司倪虎榜各募勇三千,不期而合,赴小园操演,维时寇已麇聚于距城五十里之良王庄各村,而我众不知也。

二十八日巳刻,突有老人报信云:“寇已在城西黄家坟造饭矣。”言讫不知所往。随登炮台瞭望,寇果蜂拥而来。

邑侯谢公率众迎剿,运使杨公亲率芦团堵截,邑人数万持械相助,即童稚亦制挺以随。

贼首名“小秃子”者矫健绝伦,贼中呼为开山王,手握黄旗,左右指挥,奋迅剽疾,锋锐甚。我军以火枪击之,击上则鼠伏,击下则翻空,枪甫住则随烟而进。有大沽老卒诧曰:“是贼狡猾,非巧取不可。”乃以两枪上下交击之,立毙。

贼气夺犹豕突而前,至伏处呼渡,且诱以利,号锣一鸣,雁户枪排轰发,贼纷纷倒地,惊以为水雷,遂大溃。

是役也,毙贼五百余,而我兵勇无一伤者。自逆匪犯顺以来,纵横数省,至此而凶锋始大挫焉。

时援军未到,贼众我寡,不敢跟追。贼先遁于杨柳青,旋踞静海之独流镇,闻贼败后惫甚,沿路枕藉僵卧,识者云倘有追兵一鼓而歼矣,惜哉。

十月七日,督兵大臣胜保始由深州至津,旋赴独流剿贼,邑侯谢公随之。

十一月二十三日,公闻副都统佟公鉴被围,带勇驰救,身受重伤,赴水而亡。越日有阵亡役余鹏龙者负公尸而出,面如生。

次年正月十日,贼乘大雪回窜山东茌平县属之冯官屯,钦差参赞大臣亲王僧格林沁筑长围困之,生擒伪丞相林凤祥等解京伏诛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