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始终反对“儿外交政策”的人物
石晋是辽太宗耶律德光在中原扶植的第一个傀儡王朝,儿皇帝小心翼翼地奉事契丹,唯恐其主子——父皇帝不称心,从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拂逆。稍稍有点智识的都认为这是奇耻大辱,但儿皇帝“顺孝天性”,彻头彻尾地事之,“曾无倦意”。
石敬瑭的外交政策,固然由于其奴隶天性,然而大半应归因于其宰相桑维翰。
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荣最瞧不起这种浑身无半根骨头的“儿外交政策”,安重荣是胸无点墨、出身于行伍的大老粗,难道他也懂得民族大义?当然不是!他有他自己的一套想法、看法和做法,他常常对部下训话:“皇帝有啥了不起!现在要做皇帝很容易,只要‘兵强马壮’立刻就可做到。”在他那率直、粗鲁和简单的想法里,“兵强马壮”是通往“金銮殿”的重要途径,用不着拐弯抹角兜圈子,走“之”字式的冤枉路。事实上,在那个狼烟遍地、以刀剑决定是非黑白的时代,这种想法也有几分“真理性”在。
他的府廨前面有一根高达数丈的幡杆,他以这个来预卜他的“皇帝梦”是否能提前达成。他拉起弓矢,对左右道:“如果这一箭刚好射中杆上的龙头,那我准有皇帝命。”结果一发而中的,安重荣就此飘飘然起来。
安重荣坐镇成德后,一面尽量诱惑那些被石敬瑭奉送给契丹的吐谷浑人——他们正苦于契丹的贪虐而思归中原,安重荣投其所好,双方一拍即合;一面以箕踞谩骂的态度去侮辱契丹的使者,甚至派出伪装的“特工”在路上把他们干掉。接着,他遣轻骑掠幽州南境,驻军于博望;另上表给石敬瑭,表上倒是大义凛然的教训:
“陛下屡敕臣承奉契丹,勿自起衅端;其如天道人心,难以违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诸节度使没于虏庭者,皆延颈企踵以待王师,良可哀闵。愿早决计。”然后即斥责其父事契丹,“竭中国以媚无厌之虏”。他把这种“表”写了一大批,还分别寄给在朝的新贵及各藩镇。
不敢面对现实的“儿皇帝”,避重就轻地以封建的老一套及利害来作答:“尔身为大臣,家有老母,愤不思难,弃君与亲。吾因契丹得天下,尔因吾致富贵,我不敢忘德,尔乃忘之,何耶?今吾以天下臣之,尔欲以一镇抗之,不亦难乎?宜审思之,无取后悔!”
安重荣认为自己是对的,即着手去做,他逮到契丹的使者,以非人道的方法将其处死,半是报复,半是挑衅。石敬瑭知道后,诚惶诚恐地派特使前往幽州谢罪。特使到达契丹的牙帐时,耶律德光暴跳如雷:“凭什么把我的使者弄死得这么惨,你们还号称文明之邦?”
公元941年,在安重荣决心独立之前两个月,他辛苦诱惑来的吐谷浑部,被刘知远的亲将郭威骗走了。情势虽如此,却未影响安重荣反抗朝廷的既定决心。该年十二月,安重荣集合境内的数万饥兵,指向邺都。石晋派杜重威为招讨使,两军相遇于宗城西南,安重荣布下偃月阵,杜军两次攻击均未奏效,后来杜军改攻左右翼及径冲中军,偃月阵垮了,安重荣匿于辎重中,其军队被冲杀斩首一万五千余人,最后只剩下十余骑走还镇州、婴城自守。
翌年正月,镇州牙将导官军入城,安重荣被执并处斩,传首级至邺都,石敬瑭恨他轻启衅端,命人用漆漆后,派专差送到契丹去谢罪。
这幕短剧,安重荣虽演得既短暂,又不够精彩,但从某些角度上看,其一贯反对“儿外交政策”的看法和精神,是堪资后人借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