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茉莉花(1)
满庭芳,词牌名。调名有说取自柳宗元诗句“满庭芳草积”;《词苑丛谈》中又说取自唐吴融诗句“满庭芳草易黄昏”。此调别名众多,包括《锁阳台》《满庭霜》《潇湘夜雨》《话桐乡》《江南好》和《满庭花》。
柳永
【声律】
双调,九十五字,上阕十一句,下阕十二句。
押平声韵。上阕押“幽”“柔”“愁”“流”四平韵;下阕押“眸”“头”“求”“酬”“州”五平韵。
到宋仁宗时期,词已经成为一种很常见的文学体裁,只不过,它始终是文人士大夫的一种消遣娱乐,在市民阶层中并没有流行起来。直到柳永的出现,这种局面才被打破了,词真正进入了市井百姓的日常生活中。
自古以来,文人士大夫和市井老百姓,对文化娱乐的需求是不一样的。曲调越是高雅,懂得的人就越少。战国时期,宋玉写的《对楚王问》中就讲道:“在楚国的国都郢城中,能够唱《下里》《巴人》这两种曲调的人有数千人;而能唱《阳春》《白雪》这两种曲调的人,就只有数十人了。”后来,人们索性就用“阳春白雪”代指高雅或曲高和寡,用“下里巴人”来形容简单通俗或不入流。
之所以会造成这么大的区别,是因为士大夫阶层和市民阶层的生活场景完全不同。文人士大夫更注重精神层面的享受,就像王羲之在《兰亭序》中写的,“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而普通老百姓更实在,很少追求那些无法言说、不好理解的东西,生活场景简单真实,烟火气更浓。
北宋时期,城市中出现繁荣的夜市,老百姓的夜生活变得空前的丰富,其中很重要的一项活动,就是弹琴唱曲。柳永的词,恰好迎合了这种市场需求,很快地成了京城内口耳相传的流行金曲,一度有“凡井水处,皆歌柳词”的盛况。
如果通读了柳永存世的几十首词,就会发现,只有几首词写得漂亮,比如《雨霖铃》《鹤冲天》《满庭芳》这几首;其他作品接历代文人雅士说法,属于格调低俗。这是因为在任何时代,老百姓的审美趣味,都不会脱离眼前的生活实际,不要求作品具有创新性,也不喜欢词人为了卖弄才华而引经据典。也恰恰是因为这个缘故,传统的文人士大夫总是看不起柳永,认为柳永丢了文人的脸。
同时代的著名词人,在当时文坛政界都很有影响力的大人物——晏殊,对柳永的词就很鄙视。柳永曾经去拜访他,心里想着,同样喜欢写词的晏殊一定会对自己青睐有加,如此一来,或许可以在仕途上帮自己一把。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两个人刚一见面,晏殊就高高在上地问柳永:“你懂词吗?”柳永本来就有些怀才不遇的愤慨,听到晏殊这样提问,就直截了当地说:“只是像宰相您一样,在作词。”
晏殊听到柳永竟然把自己和他相提并论,于是,就有些不高兴了,讽刺地说,自己虽然也作词,但是从来没有写过“针线闲拈伴伊坐”这样拿不上台面的词句。柳永听到这句话后,自知被晏殊看不起,只好默默地离开了。
这句“针线闲拈伴伊坐”源自柳永写的一首《定风波·自春来》。在当时,词人写艳词是有不同层次的,传统的文人墨客写女子美丽的外貌、真挚的情感、坎坷的人生命运,只是在欣赏、同情,或者拿来自嘲一下,感叹自己同样不堪的前途,换句话说,这种写词方式最多只能算文人士大夫的写作闲情。
只有柳永,抛下了文人士大夫的地位和立场,设身处地地去描写女子的日常生活、情感状态,描写的细腻程度之高,竟不像是旁观者所言。就拿“针线闲拈伴伊坐”这句来说,描写了一个非常平淡又真切的生活场景,一位男子很悠闲地拿着针线陪女子坐着,这显然不是主流文人惯作的仕途感慨或者文人清高,而是对社会地位的离经叛道,是对文人士大夫理想价值的彻底否定。因为种种原因,柳永就被贴上了“薄于操行”的标签,一生都没有摆脱低俗文人的恶评。
多年后,一位和柳永词风很相似的词人出生了,他叫秦观。他的词被评价为“远祖温韦,近承晏柳”。他与柳永都是婉约词派的代表人物,同样以爱情题材的词作见长,在风格特点上也明显受到了柳词的影响。但是自两宋以降,文人士大夫阶层却更偏爱后者,甚至一边贬损柳永一边称赞秦观。
他们作词的差异,从两首同一词牌名的慢词中可见一斑。秦观的《满庭芳·山抹微云》和柳永的《满庭芳·茉莉花》,都是词人写给歌姬、舞女的作品,但是在灵感来源、思想情感等诸多方面,都有着很大差异。
在上阕第一句,秦观写“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柳永写“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临风无限清幽”。秦观写的是大好河山,视野极其辽阔;而柳永描写的则是一位歌女,素雅唯美,引人无限遐想。秦观很少在词中直接去描述青楼女子的形象,即使描写,也写得很含蓄;但柳永写的大量慢词,都对女子进行了非常细致的、正面的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