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伤槐女

书名:晏子春秋故事、吕氏春秋故事本章字数:2315

齐景公种了几株槐树,特地派吏役小心看守;并且,在树旁立了一根木头,上面刻写着一道禁令:“侵犯槐树的,罚;损伤槐树的,死。”

有一天,一个醉汉走过,醉眼蒙眬的他没有看到禁令,东倒西歪中,撞到了槐树上,羞怒之下,还在树下撒了一泡尿。这还了得,看守的吏役马上冲上前,将他抓住,扭送到官府,等候治罪。

景公听了吏役的报告,顿时大怒:“大胆狂徒,竟敢犯我禁令,非将他重重治罪不可!”

醉汉有一个女儿,听说父亲触犯了禁令被捉去,急得六神无主。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孤身一人去向上大夫晏子求救。她来到晏子的府邸,对守门人恳求道:“这位大哥,小女子一片赤诚,想见大人,如蒙大人相见,愿意入府侍奉大人。”门人见她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一副娇娇柔柔、我见犹怜的样子,心想,老爷近来被朝堂之事搅得十分烦闷,说不定这丫头能给老爷解解闷,正合咱家老爷胃口。于是屁颠屁颠地跑了进去禀报。晏子听了禀报,顿时有点不爽:“我难道在别人眼里是喜欢美色的吗?不对!这小女子无缘无故,不嫌我糟老头一个,怎么会送上门来,要侍候我呢?这其中必有别的缘故。”想到这里,就吩咐门人领她进来。

不多时,那女子进来,晏子从堂上望见,暗道:“这女子满脸的忧急神色,好像有心事。”就叫她走到近前,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那女子上前拜了一拜,含泪道:“大人,小女子确实有事相求,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晏子道:“无妨,你且细细说来。”女子答道:“君上种了槐树,悬挂禁令:触犯它的受罚,损伤它的处死。我父亲喝醉了酒,不曾留心那禁令,竟触犯了槐树,被吏役抓去治罪。但我听说,贤明的君主立法治国,不削减俸禄,不加重刑罚;并且不为了私利干预司法,不为了禽兽去伤害百姓,不为了草木去捕杀禽兽,不为了野草去损毁禾苗。现在君上竟为了槐树要治我父亲的罪,害我孤苦无依。现在这种法令已经公布于全国,人们议论纷纷。

小古文

《晏子春秋·内篇谏下》

景公有所爱槐,令吏谨守之,植木县之,下令曰:“犯槐者刑,伤之者死。”有不闻令,醉而犯之者,公闻之曰:“是先犯我令。”使吏拘之,且加罪焉。其子往辞晏子之家,托曰:“负郭之民贱妾,请有道于相国,不胜其欲,愿得充数乎下陈。”晏子闻之,笑曰:“婴其淫于色乎?何为老而见奔?虽然,是必有故。”令内之。女子入门,晏子望见之,曰:“怪哉!有深忧。”进而问焉,曰:“所忧何也?”对曰:“君树槐县令,犯之者刑,伤之者死。妾父不仁,不闻令,醉而犯之,吏将加罪焉。妾闻之,明君莅国立政,不损禄,不益刑,又不以私恚害公法,不为禽兽伤人民,不为草木伤禽兽,不为野草伤禾苗。吾君欲以树木之故,杀妾父,孤妾身,此令行于民而法于国矣。虽然,妾闻之,勇士不以众强凌孤独,明惠之君不拂是以行其所欲,此譬之犹自治鱼鳖者也,去其腥臊者而已。昧墨与人比居,庾肆而教人危坐。今君出令于民,苟可法于国而益善于后世,则父死亦当矣,妾为之收亦宜矣。甚乎!今之令不然,以树木之故,罪法妾父,妾恐其伤察吏之法,而害明君之义也。邻国闻之,皆谓吾君爱树而贱人,其可乎?愿相国察妾言以裁犯禁者。”

晏子曰:“甚矣!吾将为子言之于君。”使人送之归。明日,早朝,而复于公曰:“婴闻之,穷民财力以供嗜欲谓之暴,崇玩好,威严拟乎君谓之逆,刑杀不辜谓之贼。此三者,守国之大殃也。今君穷民财力,以羡馁食之具,繁钟鼓之乐,极宫室之观,行暴之大者;崇玩好,县爱槐之令,载过者驰,步过者趋,威严拟乎君,逆民之明者;犯槐者刑,伤槐者死,刑杀不称,贼民之深者。君享国,德行未见于众,而三辟著于国,婴恐其不可以莅国子民也。”

公曰:“微大夫教寡人,几有大罪以累社稷,今子大夫教之,社稷之福,寡人受命矣。”

晏子出,公令趣罢守槐之役,拔置县之木,废伤槐之法,出犯槐之囚。

我听说,勇士不以人多力强来欺凌孤苦的人,明君不肯拂逆人民的意愿而自行其是。这就如同清理鱼鳖一般,只要去了腥臊就是。现在君上对人民发布的法令,倘若对国家后世有益,那么我父亲犯法而死,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应该来替他收尸。可是,现在这种法令,却不是这样的,为了几株树,就要加罪于父亲。我想,这不是坏了察吏治民的法度,害了君上的仁德吗?就是邻国听了,也会说我们的君上爱树而贱人。这难道是对的吗?我那犯禁的父亲是否有罪,请相国明察!”

晏子听那女子一番诉说,叹道:“唉,你很识大体啊!你放心,我替你到君上面前去说吧。”随即又派人送她回家。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晏子就对景公道:“我听说搜刮了人民的财力来供自己嗜欲,就叫作暴;重视那好玩的东西,使它和君王拥有一样的尊严这叫作逆;擅杀那无罪的人,这叫作贼。这三件事是治国的大害,现在大王穷民之财力,来装点饮食的器具、钟鼓的娱乐、宫室的观瞻,这实在是最大的暴行。重视玩好,挂了爱槐的禁令,使那乘车的疾驰而过,步行的慌忙趋避,威严比之君王,这就是最明显的逆民之事。犯槐树的有罚,伤槐树的得死,刑罚不正当,这又是贼民最深的事。我想,君上自有国家以来,对于人民,未见有什么德行,而这三种害民的政治已经在国内发生,这恐怕不能治国抚民吧!”

景公听了晏子的话,深悔自己不该为了槐树引起如此大的非议,就对他拜谢道:“没有先生教训我,我几乎有罪于国家,得罪百姓!现在有你教我,这是国家的幸事,是百姓的幸事,谨受教!”

晏子出来之后,景公就派人赶快撤回守槐的吏役,取消伤槐的法令,拿掉悬挂禁令的木头,释放触槐的罪人。

给孩子的话

这个故事和前面的有点类似,说的都是齐景公重物不重人,不小心撞到一棵槐树,竟然要受处罚,可见他轻视人到了何种地步!一国之君如此待人,如果没有晏子的劝阻,他会做出多少不合理的事情呢?

醉汉的女儿为了父亲,孤身一人直面辅国重臣,阐述自己的理由。如果是你,你有这个勇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