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嘛寺街的雪（3）
川中发现油苗的消息，张忠良不但心中有数，而且技术秘书还向他报告了最新的消息：地震202队的年轻人已完成对蓬莱构造的细测，作出了1955年全国的首张地震反射标准层构造图。在江油探区的找油之战进行得艰苦而迷茫之际，秘书给他带来的是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
而老首长张文彬刚到新疆石油勘探局上任，就传来他们在克拉玛依找到了“大金娃娃”的捷报，更让他倍受鼓舞。
1955年10月29日，位于新疆准噶尔盆地西北缘的黑油山1井完钻出油，标志着新中国成立后，自己勘探的第一个大油田——克拉玛依油田的发现，从而揭开了新疆石油工业大发展的序幕。
新疆有着发展石油工业得天独厚的资源条件。准噶尔盆地南界天山，东北和西北分别是阿尔泰山和西准噶尔山，略呈现三角形，东西长700公里，南北宽370公里，面积约13万平方公里。盆地中央为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面积约4.8万平方公里。……黑油山1号井，位于独山子以北约百公里处的黑油山沥青丘西南5公里处。黑油山沥青丘，是克拉玛依油田主力油层三叠系石油露头，形成于距今100多万年前的第三纪末期。因原油长年外溢，与砂石混杂固化成一群大小不等的天然沥青丘。最大的高约30米，面积约0.2平方公里，山顶和山坡至今仍然不断渗出原油和水。黑油山沥青丘，是克拉玛依油田的标志和象征。……该井7月6日开钻，10月29日开始试油，当晚即有石油和天然气随泥浆和水溢出。11月1日计量，10毫米油嘴8个小时产油近7吨，第二天产油8吨。由此，在克拉玛依发现了工业油流。
也就是说，川中地震反射标准层构造图的完成，表明如果进军川中，四川石油勘探局继五大探区之后，又将开辟新的战场，这个战场对中国石油工业的发展，将会起到影响深远的推动作用；也许继张文彬在“一五计划”快过半时，在新疆天山脚下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之后，川中这个战场目标的确定，将有可能把四川局带出迷茫，使他们趁势而上，极有可能赶超率先名扬青史的新疆局。
那么，面对地质部门谁也说服不了谁的这场争论，局党委是否信任地质干部们的观点，做出上川中的决定呢？
就这个问题而言，张忠良同总地质师曾鼎乾、副总地质师司徒愈旺及年轻的地质干部们进行了座谈，开展交流对话，跟党委书记李滋润和何千里、许培德两位副局长按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多次会前酝酿，最后才在四川局党委扩大会上，从两个方面开诚布公地阐明了他的观点——
首先，四川石油勘探局面临的形势已经日益紧迫，在举国上下都在千呼万唤地盼石油的大趋势下，四川局的老区勘探却迟迟不见动静，一场志在必得的开气找油之战，打得战线是越拉越长，但没有什么效果，长此下去，无论如何都不好向毛主席、党中央及全国人民交代；从他戎马半生的经历来讲，在军队无论是当团长，带领部队打攻坚战，还是给张文彬、张复振当副手，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用四川话说，他从来都没有“拉稀摆带”，现在张文彬的新疆局已在天山脚下立下首功，而他在四川带领“川油人”开气找油，埋头苦干，天然气勘探开发和衍生产品的研发生产虽也取得了不俗成绩，但相对黑油山1号井出油带来的社会影响和成就相比，他感到作为四川战区的一员主将，有负党和国家的重托，而要改变这样的局面，在五大探区找油一时半刻难见分晓时，上川中显然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其次，四川勘探在继承前人成果的基础上，和全国其他探区一样处于最初的地质普查阶段，主攻目标无法确定下来，因此面对川中问题就不存在该上与否的问题，而是何时上和怎么上的问题。但是要上新探区，最根本的问题其实还是人财物的配置，因而最紧要的问题就是尽快向石油部进行汇报，在得到国家的有效支持后，再将上新区工作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
党委扩大会最后决定：由副局长许培德带领业务精尖的地质干部，赴京汇报！
四川石油勘探局进京汇报小组临行前，张忠良把许培德叫到办公室再次嘱托，一定要在四川局深入贯彻全国第一次石油地质普查工作会议精神——为“二五”期间明确主攻方向的首届勘探会议召开之前，将李聚奎部长和部党组是否支持四川局上川中的态度搞清楚。他之所以如此慎重，是因为他知道上川中毕竟是在五大探区的基础上另辟新区，兹事体大，非容轻议。
好在1955年11月22日下午下班前，张忠良在左等右盼中，终于接到了许培德从北京打回成都的长途电话。“李部长和部党组不但支持我们上川中，你猜还有什么来着？”平时心直口快、直来直去的许培德，知道张忠良一直在等他的电话，故意卖起了关子。
“别绕来绕去，有话直说！”得知石油部做出的决定后，他心里的石头已经落地。一见许培德有意绕他，跟他磨性子，他就知道进京汇报小组不但圆满完成了任务，而且长期跟随自己的这位老部下，应该还有好消息向他汇报。他一激动，自从转业地方工作后一直都很注意言行举止的他在石油师老战友面前又爆了粗口，又“原形毕露”了。
“嘿嘿！”许培德不以为意地笑了，接着说，“据部里同志的透露，康世恩副部长这次带领的访苏代表团在莫斯科会见苏联专家，苏联专家也很关心四川局上川中开辟勘探新区的问题，‘老大哥’看了不少川中的资料。到过咱们四川，参加过康世恩组织的地质考察活动的米尔钦科院士，听说有人不同意我们进军蓬莱构造，感到特别奇怪地说，川中是不是中国的地方？如果是，为什么不去？他还表示，谁说川中没有石油？川中与我们俄罗斯的地台一样！因此，不但部里支持我们上川中，而且‘老大哥’也在支持我们，哈哈！”
张忠良放下电话，点燃一支烟，靠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舒心而惬意地抽着。局党委书记李滋润的秘书敲门进来，仿佛他与许培德在时间节点上事先“串通”好了似的，给他送来石油部部长李聚奎的“北京来电”——李聚奎在电报中说：“欣闻四川局首届石油勘探大会即将召开，望根据部里指示，认真落实苏联专家建议，并着力推广西北玉门油田和新疆克拉玛依油田的先进经验，切实提高勘探工作质量，在巩固已有成绩的基础上，争取新的更大的成就！”
秘书告诉张忠良说，李书记提议四川局第一届勘探会议召开之前，在家的局党委成员立即召开党委会，研究如何贯彻落实部党组对四川局的指示精神。
张忠良在电文右上角——李滋润提议召开党委会的建议处，飞快地签署了附议的意见。秘书离开后，他走到窗口极目四望。办公室外的水泥路面和停放有序的车辆上，已被下午就一直陆续下着的雪花覆盖成了一片苍茫的银白。那些从圣灯山、石油沟、龙泉山、海棠铺、倒流河等各探区赶来开会的代表，他们从机关门口走向招待所会务组报到的足迹，在积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