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中有肥肉（2）

康世恩的直觉是很不错的。他和余秋里部长面对中国石油工业一下铺开的十个探区，将目光瞄准四川盆地，想从我们川中这里撕开一道口子，找到启动“二五”发展规划的突破口，没想到，我们川中油气矿的前辈们竟然特别争气，接连给这位新部长送去“三件大礼”。“三件大礼”对余部长来说，也是令他欣喜的“三块肥肉”；对川中老“石油人”来说，却是一串油香扑鼻的好日子，也是值得大家永远铭记、留名石油工业青史的“三个辉煌时刻”。

1958年3月的一天，天快黑时，川中探区位于武胜县沙溪乡闯家岩的女2井，井场灯火通明，钻机的吼声还像白天一样亢奋，震得闯家岩四周的山谷回音隆隆，像春雷过境一样地震撼人心。

那天夜里，上班的钻工特别小心谨慎地在各自的岗位上坚守、忙碌；司钻更是不敢懈怠，紧握刹把子，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指重表的变化。因为在这之前的当天上午，钻井工程师已经明确告诉过大家：夜间作业，一定要小心谨慎，如果不出意外，就有可能打到事先设计好的目的层。大约凌晨三四点，又困又累的司钻连一个呵欠都还没打利索，就感到突然有股神秘的力量从井下传来，握刹把子的双手开始不停跳动，随后井筒里的泥浆向泥浆池里缓缓涌出，并伴有“咕嘟咕嘟”的气泡。泥浆在池子里慢慢开出星星点点的油花。司钻一看一声惊叫：“注意了，要井喷了，手里空闲的快点去拉警报！”

骤然响起的警报声将待岗工人从梦里惊醒，他们披衣冲向井场，听到井筒里传出的“呼呼”啸叫，看到泥浆一刹那喷出一丈多高，随后又有一股又黑又亮的油柱射向夜空，紧接着又“哗啦啦”地落地。不大一会儿，泥浆池里就蓄满原油，并且不断溢出，流到四周的稻田和小水沟里。

西南油气田川中油气矿原宣传科科长龙雏先生说：“女2井出油那天夜里，钻台上的钻工被井喷的‘油雨’淋得哈哈大笑，个个活像黑得透亮的山魈。井喷见油的电话打到龙女寺钻探区，副区队长徐志安赶忙带人从板桥村冲向现场，一车车重晶石粉源源不断地运来，抢险之战很快有条不紊地展开。压井工人从车上扛着重晶石粉不停地来回飞跑；捞油的用铝盔、脸盆、铁桶从泥浆池、水田里和沟渠中，舀起原油倒进储油罐里，罐子装不下了，不断地向外流淌，可他们全然不顾，还是疯狂地将井喷和溢出罐外的原油向储油罐里回收……忙到天快亮时，直到防喷器材抢装完毕后，工人们不停捞油的机械动作这才停了下来。”

女2井3月某个夜晚的突然井喷，喷出了川中石油人的惊喜，喷出了四川石油勘探局的扬眉吐气和未来的希望！

但也许老天给川中带来希望的同时，还要磨炼川中人的意志吧。女2井在给石油工业增光添彩的那个后半夜，勘探处长孙继先也在蓬基井忙得焦头烂额。

蓬基井，是川中钻探处在蓬莱构造上打出的第一口基准井。1956年3月开钻，1958年2月22日钻至3201米完钻。3月这天晚上的产层打开以后，虽没见到预期的原油，但盐水滚滚，不断喷涌而出，日产盐水两千多吨。盐水流向周围的农田后，绿油油的秧苗马上枯萎，如遭魔咒般地奄奄待毙。蓬莱、中江、射洪一带的农民，听说蓬基井从地下钻出的是盐水，不是要找的石油，心想石油单位要油，不要盐水，就纷纷蜂拥而至，用水桶将盐水挑回家去熬盐，高峰时期竟然多达五千多人。哄抢盐水的农民来来回回，你争我抢之间，开始动起拳头，抡起扁担，继而引起了骚乱，导致孙继先正在指挥的压井抢险工作一时无法正常展开。

面对蓬基井从白天到夜间一直闹个不停的混乱局面，勘探处的保卫人员好几次想掏出手枪，用对天鸣枪的办法来驱离井场的骚乱人群，但都被孙继先处长非常果断地呵斥了。

孙继先一面向局里打电话请示汇报，请求四川石油勘探局通过石油部驻重庆办事处火速协调压井材料和物资驰援川中，一面与地方政府取得联系，希望地方领导务必引起重视，给予支持。结果从第二天早上忙到晚上天黑，绵阳行署会同军分区领导带来5个连兵力维持秩序，抓了一批情绪失控的不良分子，四周农民因抢盐水引发的一场局部骚乱这才平息下来。

孙继先点燃一支香烟坐在井场，大口地吸着。正在歇气时，副处长杨作义的电话就从南充东观镇大本营打到了蓬基井，告诉他女2井已经喷油的好消息。

一听女2井出油了，孙继先浑身一个激灵，像弹簧般地跳起来，将正抽的香烟扔在地下一脚踩灭，大声喊来司机准备直奔东观而去，但车子刚要发动时，蓬基井的一名司钻又飞跑过来向他报告：充3井那边也开始喷油了！

面对好消息的接踵而至，孙继先又仿佛回到了戎马倥偬的年代，赶忙对司机下达了不回东观，改去充3井的命令。

充3井的场面令人振奋，呼啸的原油从半空落下，打得四周农房上的青瓦纷纷碎裂。附近的农民从没见过如此阵仗，一传十、十传百地簇拥而来，一时间充3井人山人海，欢呼声、鼓掌声、口号声起伏交织。

井下喷射的原油越来越多，仅1小时24分，喷出的原油就高达40吨。这时，孙继先忘了自己的指挥员角色，一见如此壮观的场面，立即摘下铝盔，像个冲锋的士兵一样冲入了捞油队伍。

1958年3月的那天，的确是喜讯连连的好日子！蓬莱构造蓬1井钻到大安寨“大三层位”，继女2井和充3井在前面发生井喷，蓬1井又再次夺人眼眸地发生强烈的井喷，仅在13分钟内，这口井的喷油量就达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45吨之多。

川中石油勘探局第三次原油的喷出，使张忠良局长和郝凤台总工程师高兴得眉花眼笑，接到孙继先的报喜电话，他们就向建在今属广安市武胜县境内板桥村的苏联专家楼驱车而去。

说到这里，我要插叙一下1958年中苏关系开始交恶的一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