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炭系之光（3）

这时他下意识地抬起双手，做了一个类似广播体操的扩胸运动姿势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边铁军在心里对素以严厉著称，甚至对一位局领导说过“拿不出300亿立方米天然气来，就把你装进输气管里吹到上海去”这种过激狠话的康世恩充满感激，心想要不是他以雷霆重压的口吻，给川东矿区下达了这样一个非常人可以接受的任务，那么，寻找石炭系和揭开石炭系之谜的愿望，也就变得遥遥无期了；当然，他在感激康世恩的严厉时，也在心里对手下的李安静、陈寿先、尚兴德和刘云鹤等地质工作者充满了由衷的敬意。面对来自石油部和四川局的压力，如果没有他们的极力相助，要想挑动这副重如千斤的担子，无疑是难以想象的。

边铁军记得，3月份他从成都开会受领任务回来后，他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抽烟，机关人员感到气氛不对，但没什么紧急事儿谁也不好来打扰他。然而，一天上午，刚上班没多久，他办公室平时一直关着的门，却被地质科的几个中青年技术干部推开了。

他们是地质科的科长尚兴德、地质攻关队的队长陈寿先、地质师刘云鹤。

他们每个人的怀里都抱着一卷图纸，一起来找边铁军汇报工作。

“尚兴德是一位技术过硬的石油师人，他19岁从学校参军，转为石油师后，由于文化层次高，分配到地质室学习地质专业技术。1955年3月，他奉命到了黄瓜山，后又到川中。这时，由于他刻苦钻研业务，已正式通过国家考试，获得了五级地质技术员资格……他在钻井一线一干就是9年，后来又成为拔尖的地质师。”

陈寿先，这位攻关队长不仅是个人很实在的知识分子，也是一名理论修养、实际工作能力都很过硬的人才。由于在“文化大革命”岁月中曾经遭遇不幸，重新获得工作机会以后，他坚信川东地区会有大家盼望的石炭系，从卧龙河到三峡早晚将有大场面，上班时他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化验室。时间长了，熟悉他的人就觉得，陈寿先这个人的屁股稳，坐得住，还有一些令人不易接近的“清高”之感。

刘云鹤是在燃料工业部组织召开全国第一次石油工作会议之后，由北京石油管理学院培养的、首批具有本科学历的石油地质专业人才。大学毕业后，他先在重庆石油学校教书育人，后来又来到川东气矿从事地质勘探工作。“文化大革命”期间，刘云鹤与妻子一道，为保护川东地区的石油地质资料，一度曾在重庆与泸州之间，用箩筐挑着一双儿女及地质资料，像难民一样东躲西藏。在他看得几乎和儿女生命同等重要的那批资料的帮助下，他与尚兴德、陈寿先在川东矿区总地质师李安静的带领下，形成了探寻石炭系之谜的勘探开发思路。他们一起来见边铁军，一是汇报地质攻关队的前期工作，二是请示能否再打一口勘探井，将工作继续向前推进一步。

“都来了？来了好，来了就别在我面前像个门神一样杵着，都坐吧！”边铁军一见攻关队的主力全来了，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的来意，将几把椅子“噼里啪啦”地围绕办公桌拉开，招呼大家坐下说话。

尚兴德坐在边铁军的对面说：“老边，赵代禄他们的32526队在相18井二叠系底部，已经钻出了新的岩屑。前些天，他们井队的地质技术员从山上下来，把岩屑砂样送到地质科。李老总带领我们经过反复研究，认为32526队送来的就是白云岩，赵代禄他们钻的可能就是一个全新的层位。所以，我们建议接下来在相国寺构造的顶部再打一口井，专门勘探白云岩的目标层位，无论它是啥子东西，都有必要将它搞懂弄清。”

“这个白云岩，赵代禄他们不是已经打过了吗？”边铁军说。

“打是打过了，但是矿长，你听我说……”陈寿先与刘云鹤站起来，将卷成一卷的一张图纸在边铁军的办公桌上慢慢摊开，随后招呼大家都站起来，围绕图纸开始详细介绍，“相18井二叠系底部发现了白云岩屑，这使我们可以联想相8井、蒲1井在二叠系与志留系之间同样出现的那段白云岩。根据这个思路，我们预感川东地区的相国寺和卧龙河构造，可能还有更多的白云岩层在等我们。这些日子我们反复查证对比资料，发现在华蓥山三百梯的柱状剖面图上，二叠系与志留系之间的确还有一段白云岩，它的时代标志应该也是石炭系或者志留系。可是在川东北地区，权威的教科书却已断定了没有这个层位，因此我们认为矿上就有必要下个决心，切实把这段白云岩的来龙去脉摸清。”

听完我们那天对他所作的汇报以后，边铁军当时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当我们都以为这个建议可能他不同意、已经没戏了时，没想到边矿长点了一根香烟抽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条斯理又显得十分慎重地对我们说出了他的意见，他对我们说：“你们的意见好是好，可是要重新再布一口新井，肯定要按程序向局里头上报，局里有可能还要向石油部党组上报，万一审批的速度不够及时，或者上边的领导不批这个计划，那么我们的心血白费了不说，甚至连寻找石炭系的正事也要受阻。我看咱们不如这样，相18井既然已经打得快要接近相国寺的底部，赵代禄他们的进尺已经到了2000多米，我看咱们就来探讨一下是否还可以让32526队继续再往深里打，向你们期待的那个目标层继续挺进。如果这个办法是切实可行的，那么，我们一是可以为国家节约一笔再打一口新井的资金，二来还可以暂不请示先干起来再说，这样我们害怕耽误工作进度的担心也避免了……”

应该说，边矿长这个人是个不错的领导，他既能紧密联系工作实际，对我们这些专业人员提出的建议非常重视，同时也有担当意识。

第二天，老边说干就干，将我们的想法同川东矿的党委书记冯希珍作了沟通，冯书记十分爽快地同意了“让32526队继续加深相18井”的构想。冯希珍这个人好像也是石油师出来的一名领导，人很正派，也是敢作敢当的人，因此他对边铁军表示：“‘加深’这个事是我们川东矿党委自己作的决定，让赵代禄他们注意安全，只管好好干，到时真的有了什么问题，老边我们一起承担责任！”

边铁军和冯希珍的意见统一后，他们便来到地质室，和李安静一起又带着我们没日没夜地干了几天，最后就把加深相18井的相关计划都做好了。早在山上等得心急火燎的32526队拿到计划以后，也没什么二话可说，加班加点地干了起来，并很快在10月27号这天顺利地打到了目的层，实现了点火放喷的预期。

刘云鹤的话让人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