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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并巴蜀(2)

书名:常璩传本章字数:2748

开明王朝末代蜀王腐化享乐,导致了蜀国的衰败,又与苴侯发生了矛盾,还与巴国发生了争战,从而为秦惠王提供了出兵伐蜀之机。公元前316年秋,秦惠王派遣张仪、司马错、都尉墨率领大军从石牛道南下伐蜀,一路势如破竹,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便攻占了蜀国。传了十二世的开明王朝,就这样灭亡了。司马错统率秦军紧接着又占领了葭萌,攻取了巴国,将巴、蜀都纳入了秦国的版图。秦并巴蜀之后,为了加强对蜀地的控制,除了驻扎军队,还实施了从秦国本土往蜀地移民的措施。常璩《华阳国志·蜀志》说秦人认为蜀地“戎伯尚强,乃移秦民万家实之”,就真实地记述了这一状况。按一家最少三口人计算,迁移入蜀的秦民有数万人之多。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仍继续实行这种移民措施,将北方的豪族与商人大量迁徙入蜀。这些移民中有善于铸造与经商者,他们将中原地区的铁器铸造技术与农耕方法带到了蜀地,不仅对蜀地的经济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同时在客观上也加速了区域文化之间的相互渗透与融合。

秦并巴蜀之后,灿烂的古蜀文明并未终止,而是融入了新的发展格局,逐渐演变成具有鲜明特色的天府文化。任何地域文化,都有一个逐渐发展和形成的过程,古蜀文明既是天府文化的根脉所在,也是天府文化的源流。二者的关系,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可以说是非常密切的。天府文化具有绚丽多彩的内涵,最重要的特色大致有五个方面:一是悠久的历史传承,这是天府文化的基础;二是治水精神,使成都平原成为天府之国;三是人文的丰富与厚重,从衣食住行到思想文化领域都独具特色,充满活力;四是重视教育,带来了文运的勃兴;五是城市的发展,发挥了重要的聚合效应,形成了持久的兴旺与繁荣。从古蜀文明演变为天府文化,这种新的历史格局的形成,就是从秦并巴蜀这个重要历史节点开始的。历史的发展,常有兴衰更替,总是要经过沉淀之后才会看得更加清晰。到了汉晋时期,再来看中国由群雄并立走向大一统的发展历程,就会更加明白秦并巴蜀的重要战略意义了。常璩对此有清醒而深刻的认识,很早就树立了大一统的历史观。他后来出仕成汉政权,长期担任史官,在东晋桓温率兵伐蜀之时,向李氏王朝大胆进言,力主归顺东晋,就充分彰显了他大一统的历史观,表现了他作为一位杰出历史学家的远见卓识。

常璩在《华阳国志》中对秦并巴蜀的意义与作用,给予了客观而又积极的评价。秦惠王派兵攻取蜀国之后,设立了蜀郡,将巴蜀地区都纳入了郡县制的统一管理体制。郡县制比起之前的分封制,无疑是一种更为先进而切实有效的管理制度,在之后两千多年都盛行不衰,也说明了这种管理制度的强大生命力。诚如王夫之所言:“郡县之制,垂二千年而弗能改矣,合古今上下皆安之,势之所趋。”可知这是符合历史发展趋势的制度,对秦统治巴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秦治理蜀郡的过程中,有几位重要人物,一是司马错,二是张若,三是李冰,都很有作为,都为秦建立了功业,也为蜀地的繁荣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常璩对这几位人物都给予了赞扬,用力透纸背的史家之笔记录了他们的事迹。

司马错是秦惠王时期的大将,是一位智勇双全的人物。秦惠王决定伐蜀,就是听取了司马错的战略分析和谋划,并派遣司马错为主帅,于周慎王五年(前316年)秋率兵伐蜀,到了冬十月,就平定了蜀地,并攻取了巴国。司马迁《史记·太史公自序》说:司马氏“在秦者名错,与张仪争论,于是惠王使错将伐蜀,遂拔,因而守之”。集解苏林曰“守,郡守也”,可知司马错是秦惠王任命的第一任蜀郡守,但时间很短,很快便由张若接任了蜀郡守之职,司马错仍被委以军事重任。常璩《华阳国志·蜀志》说,平定巴蜀之后,“司马错率巴、蜀众十万,大舶船万艘,米六百万斛,浮江伐楚,取商于之地为黔中郡”。常璩的记述虽然简洁,却充分肯定了司马错在军事方面的杰出才能和巨大功劳。唐代卢求《成都记》序略也说:“蜀郡太守自秦惠王灭蜀始,而李冰、文翁其最著者。”意思是说,秦惠王派军攻占了蜀地就马上任命了蜀郡守,司马错理所当然成了秦的第一任蜀郡守。而若从治蜀的作为与贡献来讲,秦汉时期最著名的蜀郡守当然是李冰与文翁了。卢求讲的是实话,很客观。

张若是秦并巴蜀之后的第二任蜀郡守,为了加强对蜀地的控制,秦除了实行郡县制和移民入蜀,采取的另一个重大措施,是仿照咸阳的模式修筑成都城,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张若的肩上。在修筑成都城的过程中,曾发生了很有意思的故事,经历了一些挫折。《太平御览》卷一六六引《九州志》曰“益州城初累筑不立,忽有大龟,周行旋走,因其行筑之,遂得坚固。故曰龟城”。《太平御览》卷九三一引《华阳国志》曰“秦惠王十二年,张仪、司马错破蜀克之。仪因筑城,城终颓坏。后有一大龟,从硎而出,周行旋走,乃依龟行所筑之,乃成”。这段文字可能是传抄的佚文,今本《华阳国志》中是没有这个记载的。

常璩比较严谨,可能不相信这个传说,只记载了筑城的史实:“秦惠王封子通国为蜀侯,以陈壮为相。置巴郡。以张若为蜀国守。”又说:“(秦)惠王二十七年,仪与若城成都,周回十二里,高七丈;郫城周回七里,高六丈;临邛城周回六里,高五丈。造作下仓,上皆有屋,而置观楼射兰。成都县本治赤里街,若徙置少城内(城)。营广府舍,置盐、铁、市官并长丞;修整里阓,市张列肆,与咸阳同制。”值得注意的是,常璩着重提到了张若,可见张若在修筑成都城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根据常璩《华阳国志》的记述,张若还修建了郫城与临邛城,与成都城遥相呼应,为秦对蜀地实施行政管理与派军驻守提供了便利,同时也促进了蜀地商业贸易的发展和经济的繁荣。如果说古蜀早期城市的出现,使成都平原出现了文明的曙光,那么秦汉时期蜀地城市的发展,带来的则是社会的繁荣和经济的活跃。中国是典型的农业社会,广袤的农村以小农经济为主,城市则汇聚了各类手工业与工商业,发挥着重要的行政管理与交通枢纽的作用。城市的聚合模式,也促进了人口的繁衍,提升了人口的质量。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张若修筑的成都城,对后来蜀地经济的发展以及文化的繁荣和人才的涌现,都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据常璩《华阳国志·蜀志》记述,张若担任蜀郡守期间,还开疆拓土,“张若因取笮及(其)〔楚〕江南地也”。参照其他史籍的记载,常璩说的应该是两件事。关于笮,即笮人之地,学者们认为指的是今四川凉山地区及汉源一带。司马迁在《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中谓“邛、莋、冉、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时尝通为郡县”,就是从张若时开始的。关于江南地,司马迁《史记·秦本纪》记载,秦昭王三十年(周赧王三十八年,公元前277年),“蜀守若伐楚,取巫郡,及江南为黔中郡”。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八十说:“临沅城,在府治东,一名张若城。《地记》:秦昭王三十年,使白起伐楚,起定黔中,留其将张若守之。若因筑此城,以拒楚。”刘琳先生认为,张若离蜀即在此年,担任蜀郡守的时间长达四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