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特起义（2）

晋廷对这种情形当然也不会坐视不管，立即任命梁州刺史罗尚为平西将军、益州刺史，同时兼领西夷校尉，率领晋军七千多人入蜀，奉命前来收拾赵廞之乱后的益州残局。罗尚率领重兵赴任，对益州境内的流民武装是一个明显的警示，也是显而易见的重大威胁。李特得知罗尚率兵将至，颇为恐惧，派弟弟李骧带了贵重礼物前去迎接。《晋书》卷五十七说罗尚先前判断赵廞谋反必无所成，很快就会失败，结果恰如其言，说明他对益州的局势判断还是颇有先见之明的。但罗尚也不是善良之辈，“性贪，少断”，蜀人评论他说：“尚之所爱，非邪则佞；尚之所憎，非忠则正。”说他“贪如豺狼”“反更为祸”。可见罗尚的德行很糟糕。罗尚在入蜀途中看到前来迎接的李骧，很高兴地接受了礼物，当即任命李骧为骑督。李特和弟弟李流又亲自携带了牛、酒，赶到绵竹迎接犒劳罗尚。当时罗尚的属下对罗尚说，李特等人本是流民盗贼，应该乘机杀掉免除后患。罗尚不听，没有动手。罗尚到了成都之后，遵照晋廷的旨意，开始遣返入蜀的六郡流民，下令限期返乡。而流民是不愿返乡的，当时秦陇混乱不堪，中原等地的局势也动荡不安，流民都希望继续留在蜀地。李特的长兄李辅之前一直留居在略阳老家，此时来到成都，对李特说：“中国方乱，不足复还。”李特“以为然，乃有雄据巴蜀之意”。

李特于是派人向罗尚以及地方官员行贿，请求延期到秋季再走。罗尚要求流民在七月必须上道，李特又再次请求延期。当时的实际情况，七月是雨季，稻谷等粮食还没有收割入仓，流民没有返乡的行资，遣返困难重重。但益州刺史罗尚、广汉太守辛冉、犍为太守李苾等官员却不同意延期，加紧催促流民离蜀返乡。特别是广汉太守辛冉，“性贪暴，欲杀流人首领，取其资货，乃移檄发遣。又令梓潼太守张演于诸要施关，搜索宝货”。这种无理凶恶的做法，激起了流民的反抗。当时分布在蜀中各地的流民，主要是靠给当地人做佣工为生，“及闻州郡逼遣，人人愁怨”，纷纷投奔李特兄弟。李特在绵竹设立了大营，接待来自各处的流民，并把他们组织起来，同时继续请求官府宽延时间。辛冉对李特的做法大为愤怒，张榜悬赏，发出通牒，以重金募购李特、李流兄弟的人头。李特得知后，立刻派人将这些榜都揭取回来，与李骧将榜文改成：“能送六郡之豪李、任、阎、赵、杨、上官及氐、叟侯王一首，赏百匹。”这样一改，就扩大了官府的打击面，使六郡大姓的首领们都成了官府迫害的对象。流民们本来就不愿意迁徙返乡，对官府的催逼深感不满，此榜更是激起了六郡大姓及氐、叟侯王对官府的怨恨，他们被迫走上了团结起来对抗官府的道路。李特兄弟此时众望所归，流民们咸往归依，同声云集，旬月之间，聚集到绵竹李特麾下的流民就超过了两万人。李流这时也召集流民，聚众数千。李特、李流于是将流民组织成队伍，进至赤祖（今四川德阳黄许镇以南，广汉以北），分为二营驻扎，李特居北营，李流居东营，形成掎角呼应之势，以防备官府的围剿。

李特安营扎寨之后，派阎式前往成都见益州刺史罗尚，请求延期遣返。阎式见辛冉、李苾等人各拥重兵，已在冲要之处建起营寨，意欲攻击流民，回到绵竹便提醒李特早做防备。果不其然，辛冉与李苾暗中谋划，觉得罗尚贪而无断，对遣返流民不能再拖延了，于是派遣广汉都尉曾元及牙门张显、刘并，率领步骑三万人，夜袭李特北营。罗尚得知后，无法阻止，只有派督护田佐率兵增援曾元。李特早有准备，得知官兵来袭，“乃缮甲厉兵，戒严以待之”。曾元率官兵攻入北营，李特安卧不动，等到官兵大半都进入了埋伏圈，这才发动伏兵，突然反击，歼灭了大量官兵，并杀死了田佐、曾元、张显等人，将他们的首级送给了罗尚与辛冉。罗尚见形势发展到这个地步，对部属们抱怨说这都是因为广汉太守辛冉“不用吾言，以张贼势，今将若之何”。

李特首战告捷，于是六郡流民共同推举李特为主。李特成了众望所归的大首领，顺势建立了军政府，自称镇北大将军，李特之弟李流称镇东将军，并任命六郡大姓中的一些代表人物担任了官职。李特接着便率众进攻广汉，与辛冉数次交战，将辛冉打得大败。罗尚派遣李苾等人率众救援辛冉，增援的官兵都害怕李特，不敢前进。辛冉屡败无援，陷入窘迫之境，出奔江阳。

李特占领了广汉，任命李超为广汉太守，他亲自率领流民军向成都进兵，攻打益州刺史罗尚。罗尚见流民军蜂拥而来，赶紧调集晋军婴城固守，并派人向梁、宁二州求救。为了加强防守，罗尚又下令沿郫水以南、府河一线修筑防御工事。《晋书》卷一百二十记载了当时的战况：“尚频为特所败，乃阻长围，缘水作营，自都安至犍为七百里，与特相距。”常璩《华阳国志》卷八也记载：“尚率其民尽渡郫水以南，（尚）阻长围，自都安至犍为七百里捍特。”李特无法突破这道防线，不能夺取成都，于是退据广汉雒城，双方暂时形成了对峙之势。

李特这时自封为益州牧、大都督、大将军，封长兄李辅为骠骑将军、弟弟李骧为骁骑将军、长子李始为武威将军、次子李荡为镇军将军、少子李雄为前将军、妹夫李含为西夷校尉，并任命了一批将帅与官属。这表明李特是下定决心要打败罗尚并取而代之的，由此开始了与西晋王朝的武力对抗。李特改变了以前打家劫舍的流寇行为，转而准备割据一方。为了实现这个谋划，李特与蜀人约法三章，获得了蜀人的拥护，又用“共取富贵”来号召流民，赢得了流民的支持。

晋惠帝太安元年（302年）春，西晋朝廷调集的各路援军陆续到达，协助罗尚讨伐李特。晋军兵分三路，分别由河间王司马颙派遣的督护衙博、罗尚派遣的督护张龟和广汉太守张征率领，向流民军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李特命令李荡、李雄率流民军袭击衙博，李特亲自率众迎击张龟。双方一交战，张龟就溃败了。衙博也吃了败仗，部众死者过半，大败而逃，李荡乘胜追击，衙博往北逃到了葭萌，李荡继续追击，衙博又远遁，其部众都投降了李荡，巴西郡也归降了李荡。李特打败张龟后，率领流民军进攻张征。张征在德阳境内依高据险，与李特相持多日。李荡获胜后也回师参战，李特将流民军分为两营，与李荡各驻一营。张征侦察到李特的大营防备比较薄弱，派遣步兵从山上小道发起突然攻击。李特迎战不利，陷入了晋军的包围圈。李荡率军赶来救援，因为山道狭窄，情形急迫，李荡穿着重铠，手持长矛，大呼冲锋，杀出了一条血路，流民军紧随其后与晋军殊死搏斗，晋军抵挡不住，张征溃败而逃。李荡率军追击，杀掉了张征。罗尚派出晋军偷袭流民军，遭到李骧、李流的奋勇回击，只有少量败兵逃回了城内。梁州刺史许雄派晋军进攻李特，也被打败了。李特于是乘胜率军南下，这次很轻易地就突破了郫水防线，逼近了成都。地方官员们很恐慌，蜀郡太守徐俭惊慌失措，将驻守的成都少城献出，投降了李特。这时成都附近的村堡也纷纷向李特表示归顺之意，李特于是分出了一些兵力，驻扎在各处村堡里，这有利于解决流民军的粮食供应问题，但分散兵力也潜藏着很大的风险，一旦晋军重兵来攻，李特就危险了。李特的儿子李雄致书劝谏，李特的弟弟李流也劝说提醒，不要分散猛锐，以免给敌人可乘之机。李特认为大事已定，但当安民，不听他们的劝告。这说明李特接连打了几次胜仗后已渐生骄怠之心，对敌人即将反扑与形势的严峻性估计不足，显示了他的麻痹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