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从骑士到骑兵

书名:马镫、骑士与文明本章字数:2091

从现代回望中世纪,骑士制度如同一座跨越野蛮和文明海湾之间的桥梁,为现代人留下一个充满高尚情感和丰富原则的宝藏。

英国政治家埃德蒙德·伯克曾经有句著名的预言:“骑士时代已一去不返了,而诡辩家、经济学家和精于计算的人如日中天,欧洲的精神灰飞烟灭了。”

《费加罗的婚礼》成为一场革命风暴即将到来的预言,一个平民时代已经来临。

费加罗对他的贵族老爷“康迪诺先生”说:“因为你是一个了不起的贵族,所以你就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天才。事实上,你除了花了一点力气出生,你什么都没有做。”

在文明的演变来说,现代是一场去贵族化的过程,平民构成了现代社会的主流,所谓英雄不问出处。

进入火药时代,新出现的军事学校实现了职业军人的大批量生产,现代战争需要的是一台冷血的杀戮机器,而不是一个高贵的人——

机器时代的战争不可能养育骑士气概、勇敢、荣誉感、男子气等等美德,它强加给人的只是赤裸裸毁灭的经历,以及在屠杀的巨轮之下只能成为微不足道的小东西的卑屈感觉。

应当承认,骑士本身的出现,并不是为了应对战斗力至上的“现代战争”,因此,当他们遭遇到蒙古骑兵和枪炮时溃不成军,也属正常。

进入火器时代后,骑士与骑士在现实战斗中很难相遇,骑士比武与战争渐行渐远,也就失去了意义。到了17世纪初,骑士们曾经热衷的马上比武便彻底消失了。

骑士时代的远去,并不意味着人们可以离开马镫。

贸易时代的雇佣兵和火药为骑士举行葬礼,然后他们跳上骑士的马镫,成为近代史上的骑兵。如果将欧洲中世纪的骑士也包括在内,那么可以说骑兵是冷兵器时代长期占据主导地位的兵种,甚至可以说是处于绝对支配的地位。

1858年,恩格斯为《美国新百科全书》写词条,关于“骑兵”一词他是这样写的:

骑兵在整个中世纪一直是各国军队中的主要兵种;在东方各国,经常起主要作用的是非正规的轻骑兵;在西欧各国,决定这一时期内每次会战胜负的兵种则是由骑士组成的正规重骑兵。……无论步兵在会战中起多大作用,骑兵仍然是、而且将永远是一个必要的兵种。现在,像过去一样,任何军队如果没有一支能骑善战的骑兵,就不能指望作战胜利。

在战争中,重装骑士的机动性其实并不好,早期的加农炮和火器在对战草原游牧民族时,效果很差,但用来打击骑士却很有效。正像托马斯·卡莱尔所说,火药让所有的人变得一样高。

既然盔甲不能像阻挡弓箭一样挡住子弹,再穿着沉重的盔甲就失去了意义。随着三十年战争的结束,盔甲作为战斗装备遭到淘汰。在三十年战争中,重装骑兵作为一个实战兵种其实已经基本消亡,只有波兰和匈牙利还有所遗存。

装备精良的骑士最终消失了,为了对抗大炮,轻型骑兵和中型骑兵出现了。没有了盔甲,但骑士的炫耀心理并没有消失。很快,各种样式纷繁、徽章醒目、鲜艳如火鸡的新式制服就粉墨登场了。

在17世纪的欧洲军队中,几乎近半数都是骑兵,而同期的中国,明朝正覆灭于满族八旗的铁骑之下。

在英国皇家陆军中,骑兵与步兵的比例仍然大约为1∶2,而在议会党人的军队中则大约为1∶3。在英国内战时期,新军中的骑兵主要有两种:火绳枪骑兵和龙骑兵。

法国路易十四的骑兵部队包括重骑兵、轻骑兵、马枪队和龙骑兵,其中龙骑兵有43个团,士兵总数达到16000人。

所谓龙骑兵,听起来高大上,实际是一种随便什么样的马都骑的低级骑兵,将他们叫作骑在马上的步兵也不为过。不过龙骑兵集步兵和骑兵于一身,机动性很强。

龙骑兵在战前负责执行侦察任务,在进军和撤退时担任保卫工作;他们也常常下马成为步兵,以支援骑兵作战。

在1811年的半岛战争中,英国骑兵与法国骑兵仍免不了要遭遇冷兵器的肉搏战。参加过这次战争的一位英国骑兵回忆当时的战斗:

一位法国军官向可怜的哈里·威尔逊的身上刺了一刀,这一刀刺穿了他的身体。我坚信威尔逊在被刺中之后很快就毙命了,虽然他仍能感觉到马刀在穿透他的身体,但是凭着顽强的毅力,他死死盯住前方的敌人,从马镫上站起身来,向着法国人的头部重重一击,把敌人的黄铜头盔和头颅砍成两半,另一半脑袋则只剩下了下巴。这是我看到的最骇人的杀戮,他和他的敌人都受到重创,落到马下,死在了一起。

在电报电话出现之前,轻骑兵在战场上往往担负着侦察和传令等重要使命。军事指挥官要获取战场信息,做出决策,并将命令传达给分散行动的各支军队,只能依靠行动迅速的骑兵。

卡莱之战,克拉苏的罗马军团到来之前,帕提亚骑兵就已经掌握了他们的情报,而罗马人却对对方一无所知。成吉思汗西征时,也极其善于利用骑兵来获得敌人的信息,对其弱点了如指掌。

同时,骑兵还有能力阻止敌方的侦察和传令,使其无法提前预警。在某种意义上,骑兵发挥了现代雷达的作用。对现代战争来说,没有雷达和预警,就如同“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在美国内战期间,尽管交战双方都放弃了用骑兵冲击步兵的传统战术,但仍保留了大量骑兵,这些骑兵可以叫作下马步兵。当时还没有飞机,这些骑兵除用来进行侦察外,他们还常常进行远距离偷袭,破坏对方的铁路和交通线。

在第二次布尔战争中,英国人面对布尔人的游击战,同样苦不堪言。这些布尔人都骑在马上,来无影去无踪。最后,英国人用8000公里带刺的铁丝网和9000个碉堡,将整个南非分割成无数个隔离区,用这种办法先抑制住马的活动,然后才消灭了布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