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帝国
在英西海战的前一年,即1587年,是中国明朝的万历十五年。
在此之前,西班牙将吕宋变成了东方殖民地—菲律宾,这个名字来自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当时,一份来自菲律宾的《征服中国方案》摆在了腓力二世的面前,腓力二世除了想征服英国,还想派一支远征军征服中国。
该方案很简单,只需组建一支12000人的西班牙远征军,沿着麦哲伦航线进驻菲律宾,以此为基地,再征募一些葡萄牙士兵。当时腓力二世兼任葡萄牙国王,且葡萄牙人已经占据澳门逾30年,对中国国情很熟悉。除此之外,还可再招一些菲律宾人、印度人和日本人。
按照计划,远征军将分为四路从中国沿海登陆,这个古老而富庶的东方帝国将像印加帝国一样,成为西班牙帝国的新版图……这份方案甚至对征服中国之后如何进行统治提供了思路。
很可惜,中国不是印加,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在小小的英吉利海峡翻了船。
英西海战之后,桨帆船和卡瑞克帆船都被现实淘汰,而盖伦船以其优异的性能最终取代卡瑞克船,成为风帆船的主流。盖伦帆船的进一步发展,最终成就了一个标准风帆战舰时代。
从卡瑞克船到盖伦船,乃至以后3个世纪的标准风帆战舰,主要的改进,仍是不断地缩减上层建筑,以获得更好的稳定性,同时增加船的尺寸,以搭载更多的舰炮。这些改进使帆船的适航性越来越好,且火力越来越猛。
英国与西班牙发生的这场英吉利海峡之战,是历史上少有的具有决定性意义的重要海战。它宣告了三个时代的终结,即西班牙海上霸权时代、划桨船时代和接舷战术时代;同时亦宣告了三个时代的开始,即英国海上霸权时代、帆船时代和舰队炮击战术时代。新式的帆船在这场战役中成为当仁不让的主角。
有历史学家指出,无敌舰队实际上只损失了44艘船,败绩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严重。此战之后,西班牙依然拥有强大的海军,依然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但此次战争显示出,海军舰队的造船技术和炮火技术及相关训练,以及背后的财政支持等,是多么重要。
在很大程度上,英国依靠其在帆船发展上的技术领先赢得了战争,并赢得了海上霸权。可以设想,如果是无敌舰队获胜,那么今天作为“世界语”的,或许将是西班牙语,而不是英语。
对于今天的人们来说,永远无法想象历史事件发生时当时人们的心情。
据说当无敌舰队从西班牙出发时,整个英格兰陷入一片惊恐。霍布斯就在这时候降生到人世间。
打败了无敌舰队,英国并没有从此就过上太平日子。霍布斯一生,见证了残酷的内战和国王被杀,他在流亡中度过了十年,终生未婚。当他84岁时,仍在回忆那可怕的时刻—“谣言在我们镇上四处流传,说无敌舰队的入侵将意味着这个国家的末日。我母亲那时惊恐万状,所以生下了孪生子—我和恐惧。”
对霍布斯来说,恐惧和活命是他的哲学前提,他心目中的理想国要像海怪“利维坦”那样强大,能够保障每个公民的安全。
不管怎么说,此役之后,西班牙的黄金时代一去不复返。
1639年,西班牙舰队在唐斯海战中再次被荷兰击败,这标志着西班牙海上力量的最终衰落。
虽然接下来英国与荷兰进行了三次大规模的海上争夺战,但在1688年,信奉新教的荷兰统治者奥兰治亲王威廉和他的英国妻子玛丽联手推翻了玛丽的父亲、信奉天主教的英国国王詹姆斯二世,和平地接管了英格兰,这就是“光荣革命”。
此后的英国基本上一帆风顺,二百多年持之以恒的海上进击战略,最终使其成为地跨五大洲的“日不落帝国”—从英伦三岛到冈比亚、纽芬兰、加拿大、新西兰、澳大利亚、马来亚、新加坡、缅甸、印度、乌干达、肯尼亚、南非、尼日利亚、马耳他以及无数岛屿,在地球上的24个时区,均有大英帝国的领土。
在相当长的时期,英国皇家海军的军舰驶遍了五大洋的每一个角落,全世界三分之一的商船挂着英国的“米”字旗帜。
技术文明从来都是日新月异,不进则退。
当初西班牙正是凭借着先进的帆船技术击败了奥斯曼帝国,征服了新大陆乃至整个世界,建立了令人瞩目的海上霸权,然而仅仅不到百年,它却因为同样的原因被后起的英国击败,从此走向没落。
“西班牙舰队的失败就好像一个耳语一样,把帝国的秘密送进了英国人的耳朵,那就是在一个商业的时代,赢得海洋要比赢得陆地更为有利。”在整个17世纪,英国商船总吨位翻了两番还多,军舰数量和总吨位增长了5倍以上,人员超过45000人。
正像帆船对于早期的西班牙一样,一个新的风帆时代,几乎与英国海上霸主时代相伴始终。
深得伊丽莎白女王芳心的沃尔特·雷利勋爵曾说:“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控制了贸易;谁控制了世界贸易,谁就控制了世界财富,最终也就控制了世界。”
这与思想家培根“英雄所见略同”。
1597年,弗朗西斯·培根将他精心写作的《随笔集》献给英格兰海军大将巴金汉公爵,其中有一段写道:
能否取得海上的霸权地位,是决定一个世界帝国能否建立的关键。……1571年勒班陀海战,导致了土耳其舰队的覆灭,并导致了这个骄横帝国的衰落。历史上许多次战争都是以陆战开始,而最后以海战结束。所以这是一个重要的教训: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控制了世界。至于内陆的霸权,总是局面有限的。就当代而论,英格兰已经赢得了海上的优势,这就使我们不仅可以通过海岸线控制全欧洲,而且可以向富饶的东、西印度群岛进一步开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