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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张栻的仕途经济(2)

书名:张栻传本章字数:2995

爱国包括两个最基本的方面,对外抵御侵略,对内爱护人民。虽然“爱国主义”是个历史范畴,各个时代、各个阶级对此有不同理解,但也有共同或相似之处。进步思想家或政治家,在对待人民的问题上要有所作为,要做出一些对人民有利的事情。在这点上,张栻也是如此。关心民瘼,拯救民生,这是张栻仕途经济另一个重要内容。张栻居官大都在地方任上,他从战乱频仍和灾荒迭出的现实出发,提出宽养民力的主张。乾道五年,张栻知抚州,后又改知严州,曾向孝宗上本说:“恢复之地,当先有以得中原之心,欲得中原之心,当先有以得吾民之心。求所以得吾民之心者,岂有他哉,不尽其力,不伤其财而已矣。”为了反对苛政,张栻遍访严州民间疾苦,针对严州丁盐钱绢的沉重负担,据实与朝廷力争,从而为百姓减少输税一半,得到人民的拥护。

张栻不讳现实,敢于揭露南宋社会的昏喑,敢于面对人民的困苦。乾道六年五月,张栻应召入朝,授吏部员外郎兼权左右司侍立官。当时朝廷发生了一场大的争论,以宰相虞允文为一方,大谈金国衰微可图,要求孝宗派使出往金国,请求陵寝地及改更受书礼。当时左相陈俊卿不以为然,说:“陛下痛念祖宗,思复故疆,然大事须万全,俟一二年吾力稍完乃可,不敢迎合意旨以误国事。”孝宗不听,陈俊卿被迫辞掉相位,原来支持陈俊卿的群臣一个个都不敢言,此时唯独张栻敢于挺身入对。他开门见山地说:“虏中之事臣虽不知,然境内之事,则知之详矣。”接着他把了解到的社会现实呈述于孝宗面前:“臣窃见比年诸道亦多水旱,民贫日甚,而国家兵弱财匮,大小之臣,又皆诞漫,不足倚仗,正使彼实可图,臣惧我之未足以图彼也。”张栻在对国家形势的分析上完全与虞允文相左,不谙时势的孝宗听了也感到“卿言有理”。张栻不仅敢为“民贫日甚”仗义勇言,而且还奏疏拯救民病之策。值得注意的是,他始终把“用贤养民”与抗金收复中原联系在一起,并且把前者作为后者的前提,只有安内方能御侮。如他所说:“今日但当下哀痛之诏,明复仇之义,显绝金人,不与通使。然后修德立政,用贤养民,选将帅,练甲兵,以内修外攘,进退战守之事通而为一,且必治其实而不为虚文,则必胜之形隐然可见,虽有浅陋畏怯之人,亦且奋跃而争先矣。”张栻作为封建社会的地主阶级思想家,能认识到“求所以得吾民之心”为分析国家安危的出发点,实为难能可贵。

张栻在地方任上始终以“养民”为职志。淳熙元年,张栻再次被起召,知静江府,经略安抚广南西路。静江府开发很晚,大部分地区尚是荒僻之地,人稀地旷,百姓十分穷苦。此地本来是财乏粮缺,可是朝廷年年逼迫赋税,并且为此立下法规,命老百姓用漕司之钱运盐贩卖,将其利息的十分之四交给州府。开始时州里用费和老百姓尚可支撑,但地方官吏以为还有油水可榨,因此肆意抬高抑卖盐价,又把交纳的盐息提高了一半,老百姓为此苦不堪言。张栻到任后,为了减轻老百姓的负担,使民休养生息,不仅把盐息减为十分之三,而且乘他自己兼管漕台之便,拿出缗钱四十二万,其中以二十万作为诸仓卖盐的本钱,另以二十万作为各州运盐费用的开支,大大减轻了百姓的负担。与此同时,张栻上表朝廷,新立法规,不许漕司加取各州盐息,亦不准擅行抑卖,违者均要议罪,倘若有用上述费用以作宴饮和馈饷者,则以坐赃论处。孝宗下诏准行。

广西统辖二十五州,境内少数民族聚居。张栻很注意民族之间的团结,亲自与溪洞酋豪联好,严禁相互虏掠、彼此仇杀,做到友好相处。另外,为了减轻百姓的劳役,一方面裁汰冗员,凡青壮年加以军事训练者,严禁加派其他劳役。针对有的州军费不足的情况,不许对百姓加重赋税,命令漕司用盐本羡钱加以补助。针对朝廷每年从横山买马以应军需的情况,他实地察访,得知地方官员从中渔利,侵扰人民,为此疏列六十余条上报朝廷,革除弊政,马政为之一新。张栻经略广西虽只四年,但政绩卓著,颇得民心。淳熙四年二月,孝宗闻知,下诏将张栻特转承事郎,进直宝文阁。

淳熙五年,张栻除秘阁修撰、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改知江陵府。当时荆湘北路社会很不安宁,在州郡官府的纵容和相互勾结下,盗贼四起,残害人民,四境不安。张栻到任时,便以安定社会为首要措施,《宋史》记载,一日之内被他革除的贪官污吏竟达十四人之多。帅守刘大辩无视王法,仗势作恶,邀功害民,张栻上本严加弹劾,请究其罪,虽然奏章被阻隔不报,但刘大辩劣迹终败露,从而改任他郡。在整肃官场的同时,张栻对侵渔百姓的匪盗严加缉捕,在域内伸张正义,湖北一路得以肃清。

不仅如此,张栻在任上为善教化和美风俗做了大量的事情。在静江府任上,他在亲自访闻和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得出“访闻管下旧来风俗不美事件”。于是作《谕俗文》告谕民众:一、劝告民众要自立自强,不要“遇有灾病等事,妄听师巫等人邪说,归罪祖父坟墓不吉,发掘取棺”。这不仅是“愚民无知”的迷信,而且亦有悖于天理人情。二、当地人“丧葬不遵法度”,多为僧人妖言所惑,“及听僧人等诳诱,多作缘事,广办斋筵,竭产假贷,以侈靡相夸”,增加了不必要的负担,有甚者为此弄得倾家荡产。因此,张栻提出改风俗,主张薄葬,并指出:“曾不知丧葬之礼,务在立于哀敬,随家力量使之者以时归土,便是孝顺,岂在侈靡?无益之者,有害风俗。”三、在婚俗问题上,张栻极力反对铺张,“访闻婚姻之际,亦复僭度,以财相徇,以气相高,惟帐酒食,过为华侈”,认为“以财相徇”的婚姻,不只使“男女失时”,而且往往引起“淫僻之讼”,使社会和家庭不安,因此他一反旧俗,提出“婚姻结好,岂为财物”。四、提出民众无知者,莫过于“病不服药”,妄听巫师淫祀谄祷,因循至死。张栻认为人之得病与神灵无关,病“生于寒暑冲胃”,饮食失时,自合问医用药治疗,把病归于“祈祷未至”,不予治疗,这是害于义理,不仅亲戚之间已失“孝慈之心”,而且邻里亦是失于人类同情之心。五、针对广西境内“诱引他人妻室,贩卖他处”的社会陋习,张栻大声疾呼,斥之伤风败俗,一方面晓以人伦道德教育,另一方面则主张绳之法纪。总之,张栻每到一地任上,在问政之时,均以极大精力行教化、敦风俗,兴办学校,讲人伦之道。他曾亲自主教宁乡城南书院、长沙岳麓书院等,并写了大量学记,阐明兴学的重要性。他曾自叹道:“所恨无人朝夕讲道至理,以开广圣心,此实今日兴衰之本也。”因此,他从政心忧天下,念念不忘江山社稷,以图中华之奋起,并深念乡风民俗之不振,力求革新以振新风。

张栻虽然用世心切,希能力挽狂澜,然而他无力回天。当时最关键的问题是最高统治者昏庸腐败,以至于上行下效,整个国家机器已不能正常运转。张栻对最高统治者虽屡有微辞,时有上本规劝,然而他只把匡扶社稷的重任寄于皇帝。他找不到治国安民的真正出路,因而一生中陷于惶惑,以致忧患成疾,于孝宗淳熙七年二月,卒于江陵,是年仅四十八岁。《宋史·道学传》曾记载,他弥留之际,“病亟且死,犹手疏劝上以亲君子、远小人,信任防一己之偏,好恶公天下之理,以清四海,克固丕图,若眷眷不能忘者,写毕,缄付府僚使驿上,而顷乃绝”。虽然这是历史的回音,但确是给后人以启迪的精神财富。历史是公道的,民心亦是公正的。张栻辞世消息传出之后,百姓为之恸哭,灵柩出江陵时,老稚挽车号恸,数十里不绝,四方贤士泣涕相吊。远在广西静江府的百姓闻听哭之更哀,深深怀念张栻在此任上的日日夜夜。在此感召下,孝宗皇帝也不得不为失去这位辅臣而嗟悼。张栻也同其父一样,灵柩没有归葬四川故里先祖墓左,而是由其弟张杓护送,葬于湖南宁乡其父墓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