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从沙漠到大海(一)

元朝的越海攻击

忽必烈继位后,于1274年、1281年两次东征日本,1282年进攻占城,1292年又出兵爪哇,同时,元军试图征服流求。

所以,海上扩张,是忽必烈中后期的一个中心任务。这些进攻,基本上都以失败告终。

两次征倭台风败事

讲起元朝对日本的两次海上远征,不得不先叙述一下高丽。因为,两次征倭,都以高丽为重要的海军基地,合浦港口成为蒙古海军杀向日本的出发点。

所以,开讲海上征倭,首先要交代清楚元朝与高丽的关系。

《元史》中的《高丽传》,大多是因袭前史:

高丽本箕子所封之地,又扶余别种尝居之。其地东至新罗,南至百济,皆跨大海,西北度辽水接营州,而靺鞨在其北。其国都曰平壤城,即汉乐浪郡。水有出靺鞨之白山者,号鸭渌江,而平壤在其东南,因恃以为险。后辟地益广,并古新罗、百济、高句丽三国而为一。其主姓高氏,自初立国至唐乾封初而国亡。垂拱以来,子孙复封其地,后稍能自立。至五代时,代主其国迁都松岳者,姓王氏,名建。

应该交代的是,这个王建,虽以“高丽”为国名,其实他的血统应该是岛上土著“三韩”,与昔日的高句丽王国皇族血脉根本不搭边,扯虎皮做大旗而已。不过,这老王家“高丽王”传承时间不短,自王建到王焘,二十七代,“历四百余年未始易姓”。

蒙古人最早与高丽人接触,是“太祖十三年”,即1218年,蒙古元帅哈只吉追击逃入高丽江东城的造反契丹人。高丽人正愁打不过占了自己地方的契丹人,见有人来“帮忙”,乐得送粮送物助攻,很快就帮蒙军消灭了契丹人。

眼见蒙古兵如狼似虎,高丽国王忙对蒙古使臣“迎拜设宴”,十分恭敬。蒙古贵族恃势,不断派人催促高丽王“遣使入贡”。

后来,见蒙古人索要的东西越来越多,高丽人思忖反正蒙古兵距离远,就派人把蒙古使臣杀死在半道,借口为盗所杀,连续七年断绝了与蒙古的关系。

窝阔台继位后,元太宗三年秋,派元帅撒礼塔出征高丽以报杀使之仇,在高丽境内横冲直撞,杀人无算。加上有高丽人洪福源充当向导,蒙古军如入无人之境。

胆破之余,高丽王王皞急忙求和,派其弟王侹为人质向蒙古称臣。蒙古军见好就收,临走在高丽地盘设七十二达鲁花赤监守,把高丽当成自己的地盘来管辖。

转年,高丽上层见蒙古军主力撤走,心生反复,竟然把蒙军留置的七十二个蒙古达鲁花赤全部弄死,然后,高丽王室大搬家,窜逃至海岛避祸。

撒礼塔不是吃素的,轻车熟路,率虎狼般的蒙古军又至。不过,这位元帅此次来高丽运气不好,在外仁城下被流矢射死,蒙古不得不退军,高丽人终于敢喘出一口长气。

两年多以后,已经端掉金国的蒙古军终于腾出手,蒙将源唐古率大军与洪福源一起杀向高丽。

打了近五年时间,高丽人自知不是对手,高丽王王皞只能上表乞降,并送宗室到和林当质子,成为蒙古藩属。蒙古人把高丽当成仓库,缺什么就伸手来要,稍有迟缓就派兵来攻,自元定宗二年至元宪宗八年四次出征高丽,攻拔其城十四座,杀人掠物,把高丽当成射猎场,每每满载而归。

被逼无奈,王皞只得在蒙哥汗在位的末年交出自己亲儿子王倎入蒙古为人质。

1260年,忽必烈即汗位后,正好赶上高丽王王皞病死,便立在蒙古军中充当质子的王倎为高丽国王,派兵护送这个傀儡归国,所颁制文,口气傲横。

王倎在蒙古待过,深知蒙古军的实力和杀人不眨眼的残暴,他当“国王”后,对蒙古心服口服,遣使入贡不说,又遣其世子王愖入朝贡奉,自己改名王禃,顺便通报忽必烈。

九年后,高丽内乱,大臣林衍废王禃拥立其弟王涡为王。忽必烈大怒,立派大军入高丽,拥王禃复位。

感激之余,王禃谨修贡献,恨不得把自己卖了也送往大汗处。他派儿子王愖等充当人质之余,又乞求忽必烈“赐婚”。

见王禃如此恭顺,忽必烈大喜,于1274年把皇女忽都鲁揭里迷失下嫁给高丽王世子王愖。这位公主命好,刚出嫁,老公公王禃就病死,老公王愖回国继位,她一下子从公主变成了王后。

通过裙带,低三下四的高丽小国王终于成了大元皇帝的乘龙快婿,从此之后,他才敢在与元朝官员见面时“分庭抗礼”。在王愖之前,元朝使臣,甚至是达鲁花赤,见高丽王时都是坐上首。以后,高丽王知道了当“女婿”的好处,王璋、王焘等国王都娶元朝宗室公主为妻,以此来维持他们在朝鲜半岛的统治。

所以,1274年元朝第一次远征日本,正是高丽与元朝关系“蜜月”期前夕,“忽必烈遣木速塔八、撒本合持诏使高丽签军五千六百人助征日本”。

早在忽必烈至元三年,他就派出国信使,持国书往日本“喻旨”。那当然,大汗并非想真的招远怀柔与小国“共荣”,只是想把日本当成另一个像高丽那样的“仓库”。

由于孤悬海外,蒙古人对倭国不甚了解,又有高丽人说那里遍地金银,很让忽必烈起垂涎之意。所以,国书辞意,看似冠冕堂皇,实蕴威胁恐吓:

大蒙古国皇帝奉书日本国王:朕惟自古小国之君,境土相接,尚务讲信修睦。况我祖宗,受天明命,奄有区夏,遐方异域,畏威怀德者,不可悉数。朕即位之初,以高丽无辜之民久瘁锋镝,即令罢兵还其疆域,反其旄倪。高丽君臣感戴来朝,义虽君臣,欢若父子。计王之君臣亦已知之。高丽,朕之东藩也。日本密迩高丽,开国以来,亦时通中国,至于朕躬,而无一乘之使以通和好。尚恐王国知之未审,故特遣使持书,布告朕志,冀自今以往,通问结好,以相亲睦。且圣人以四海为家,不相通好,岂一家之理哉。以至用兵,夫孰所好,王其图之。

特别是“以至用兵”四个字,剑拔弩张的恐吓,跃然纸上。

好事多磨,坏事也多磨。

大海波涛,元使一行竟渡了几次也没到达日本本岛。忽必烈命高丽国王派人转送,皆不得其要领而归。元使又往,在对马岛为倭人所拒,只得捆上两个当地人当“生口”回来禀命。最后,还是由懂日本话的通事曹介升等人引路,元使赵良弼一行才得达日本。

当时的镰仓幕府根本不知道蒙古人是什么物种,无知者无畏,连见也不见,把赵良弼一行晾在太宰府。

见日本方面无回音,忽必烈大怒,于至元十一年夏下令凤州经略使忻都、高丽军民总管洪茶丘二人为帅,在高丽造战船九百艘,载士卒一万五千,从合浦港出发向对马岛展开进攻。至于这次进攻日本的“战绩”,《元史》的《日本传》中很含糊,只有这么几句:“冬十月,入其国,败之。而官军不整,又矢尽,惟虏掠四境而归。”

其实,这次攻击首战顺利,对马岛的倭军被全歼。蒙古军在肥前遭到顽强抵抗,但当蒙古军一摆出火炮轰击,手持大刀身穿大肥缅裆裤的倭兵倭将登时就傻眼了——在此之前,倭国从来就不知道世上还有火炮这种东西。

蒙军在博多湾登陆后,连日奋战,上下皆感疲累。特别令蒙古兵将失望的是,日本根本不是传说中的“遍地黄金”。如此贫瘠海岛,腥风劣土,且日本人长相也不咋样,个头比蒙古人还矮。

如此,元军贪欲一失,战斗力和求胜心立时下降。高丽将领劝忻都一鼓作气直杀太宰府,忻都不同意,下令全体士兵离岸上船,见好就收,准备班师。

不料,台风忽然在夜间来袭。睡梦之间,四分之三的蒙古军与被击碎的船体一起,连绝望都来不及,就在刹那间沉入漆黑的日本水下地狱。

消息传至幕府,忧惧不能进食的北条时宗喜出望外,连连叩头感谢上苍,嘴里不停地念叨:“神风!神风!”此役,日本称之为“文永之役”。

南宋遗民闻知此讯,很是幸灾乐祸,作诗道:“涉险应难得命还,倭中风土索蛮顽。纵饶航海数百万,不直龙王一怒间!”

忽必烈有些郁闷,由于当时正处于进攻南宋的关键时刻,忽必烈腾不出手来再派大军进攻日本。而且,忻都在报告中掩饰败绩,吹擂元军把日本军打得落花流水,天气不好暂时撤军,已经大大地宣示了“国威”。

此后,高丽不敢“惦记”日本,日本反过来不断到高丽半岛沿岸骚扰。

至元十二年,忽必烈派遣礼部侍郎杜世忠等人为使,再去日本宣慰。忽必烈原本以为上次元军的进攻已经使日本像高丽那样吓得腿软,国使一到会马上送表称臣。不料,元使一行千辛万苦到达日本后,将军北条时宗愣了,他不是吓愣了,而是糊涂愣了:蒙古人上次被“神风”送进海底都喂了王八,现在怎么还敢派人来!

估计刚刚喝过几瓶清酒,北条一挥手,下令把这一群神色傲狠的元使皆押出去砍了。

消息传出,征东元帅忻都、洪茶丘二人立刻上表,申请率兵往讨。当时是至元十七年三月,元朝刚刚灭掉南宋,需要处理的事情千头万绪。

两个月后,忽必烈召见南宋降将范文虎,议征日本。

至元十八年正月,忽必烈设“日本行省”,以蒙古人阿剌罕为日本行省右丞相,以范文虎为右丞,并下令驻军在高丽的忻都、洪茶丘二人,共出兵十余万进讨日本。

对于蒙古人来讲,杀使臣是最不可饶恕的。花剌子模杀蒙古使臣,最终付出了国亡君死以及近千万的人命为代价。倘若元军二次征倭成功,估计“大和”民族现在只是一个历史名词。

忽必烈大举攻日的另一个原因,还在于“处理”那些刚刚投降的南宋新附军。近十万人的士卒军将,杀起来不仅名声不好听,也很费事。所以,让这些人充当“主力”,在攻日本时消耗他们,可谓一举两得。可见,忽必烈这个蒙古帝君,确实阴险巨奸。

元军第二次海上征倭,规模比第一次大很多。除忻都、洪茶丘及高丽主将金方庆率领的左路军三万人外,还有由范文虎统率的江南军七万多人为右路军。范文虎率军由庆元出发,有战船近四千艘,渡海远航,浩浩荡荡杀向日本。依据原先的约定,两路军应在七月于壹岐岛合师,然后合军并力进攻日本。

蒙古将忻都贪功,自忖轻舟熟路,首先从合浦起航,拥千艘战舰打下壹岐岛。然后,他也不等江南军的到来,径自扑向博多湾。

到了地方,元军忽然发现日本人早已在沿海滩头砌筑了层层石坝,战舰根本靠不了岸。无奈,元军只得强攻志贺岛,得手后却无任何便宜可占。

由于补给困难,疫病流行,忻都只得又撤回壹岐岛,与范文虎的右路军会师,伺机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