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无精舍 今夜宿谁家

元帝国最后的诗人们

人，诗意地栖居。这是任何时代知识分子的梦想。

当大明旗帜在中原和江南各个城市的角楼上飘扬、“四种人”的种族压迫消失、“九儒十丐”的轻蔑成为历史旧事之时，依我们当代人有限的想象力，会认定挣脱桎梏的诗人学者们会欢天喜地投入汉人坐江山的大明政权，以无上的热情和干劲去讴歌、建设这个“新时代”！果真这样吗？——答案是否定的。

朱元璋出于那种变态的“穷人乍富”的严酷天性，信手撒出漫天的罗网，对士人进行了前所未有的疯狂摧残。

元朝自元成宗以后，城市经济恢复生气，工商业繁荣，而且统治者在文化上基本不加限制，所以才造成元代戏曲、小说等“流行”文化与诗词歌赋等传统文学真正百花齐放的局面。

元末的战乱，使得本来生活趋于安定的汉族士人阶层忽然之间又被抛入动荡乱离的深渊。处处是战场，到处是杀戮，惬意、雍容的闲适平静，被“乱臣贼子”们的舞刀跃马完全摧毁。

“新朝”大明用铁腕统治着一切，刀锋和矛尖不断指向士人，谁不就范谁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统治者这种完全病态的疑心病，使得文人的生命如齑上露、草上霜，在专政的烈阳下刹那间凋零、蒸发。意识形态和文化领域真正到了“万马齐喑”的地步。

为了报复同张士诚等人争斗时吴地地主阶层的政治偏向，朱元璋在向江南加赋的同时，强制迁出几乎所有的吴中富户，这种变相的流放，实际上是对“富人阶级”的真正惩罚。推而广之，朱皇帝在全国范围内施行海禁，不遗余力地打击商业活动。而与“世道人心”相关的文人士子，自然也是他朝思暮想所要“处理”的主要对象。

正因如此，元末明初有许多文人在心理上仍然认同元政权。而且，时光流逝百年，即使身处江南地区的士子南宋末年那种激烈的民族情绪也逐渐黯淡了。所以，当他们面对明王朝汹汹而来的镇压浪潮，文人们只能在心中哀叹：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元末文学大家，除杨维桢、丁鹤年、倪瓒等少数几个人幸免于难、保全首领而死之外，包括“吴中四士”高启、杨基、徐贲、张羽以及能文能画的大才子王蒙等全被新朝以“莫须有”之罪分尸切首。这些已经归顺的文豪们，仍旧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与沙石泥砾一起成为明帝国奠基的堆砌物，抱恨泉壤。

下面，笔者择其要者，以人言诗，以诗言史，最后回顾一下在那个硝烟四起、兵戈耀日的杀戮年代中文人们的微弱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