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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危机下的煌煌帝国(4)

得寸进尺之余,卢世荣又上奏:“天下能理财者,从前皆奔走于阿合马门下,现在他们都被划入黑名单中,怎能因一人之故而尽废其才。为臣想从中择选一些有用之人,又怕有人说我是任用罪人。”

忽必烈觉得卢世荣言之有理,表示“可用者用之”。

于是,昔日与卢世荣同甘共肥的一帮阿合马死党,纷纷得到重新擢用。

卢世荣的理财改革,真正实施之后,好多事情根本行不通。

皇太子真金就明确表示反对:“财非天降,安得岁取赢乎!恐生民膏血,竭于此也。岂惟害民,实国之大蠹。”

从前推荐卢世荣的桑哥,听闻真金太子如此说,也急忙中止了与卢世荣的密切联系。忽必烈却对卢世荣百依百从,非常放心地去上都巡游去了。

元朝在忽必烈时代实行两都体制,一般来讲,每年三月至九月,忽必烈住在上都,其余时间,则居于大都处理公务。这种体制源于辽朝皇帝的五都“捺钵”。由于同为游牧民族,蒙古人把契丹人的这种四季捺钵制加以沿用,只不过是由“五都”改为“两都”。清帝王在承德修建避暑山庄,也类似这种“两都制”。

卢世荣居中书省才数日,倚恃皇帝委任之专,肆无忌惮,连宰相都不当回事。大臣有人与卢世荣意见稍不合,即被诬“废格诏旨”,旋即被杀。如此一来,朝中凛凛,无人敢说话。

丞相安童等人见卢世荣作为一个汉人,如此擅权越职,非常不满。而且,“经济改革”实施数月,安童等人发现根本不起效应,怕日后对自己有所拖累,就派御史上奏章弹劾卢世荣,罪状大抵如下:

苛刻诛求,为国敛怨,将见民间凋耗,天下空虚。考其所行与所言者,已不相符:始言能令钞法如旧,今弊愈甚;始言能令百物自贱,今百物愈贵;始言课程增至三百万锭,不取于民,今迫胁诸路,勒令如数虚认而已;始言令民快乐,今所为无非扰民之事。若不早为更张,待其自败,正犹蠹虽除而木已病矣。

忽必烈在上都接到御史大夫转呈的奏状,非常恼怒,即日派人带诏旨命右丞相安童召集官员大臣,研究弹劾卢世荣的奏章。而后,命人把卢世荣押至上都审讯。

经过审讯,卢世荣主要罪状如下:第一,不经丞相安童同意,私自支钞二十万锭;第二,擅升六部为二品;第三,未与枢密院商议,擅自征调行省一万二千人置济州;第四,擢用阿合马党人,害公扰民。

不久,皇帝和众臣廷对时,已为犯人的卢世荣在忽必烈面前一一款服。其实,他这招儿装可怜也是想自揽责任为皇帝“遮丑”,因为他罪名中的第二项和第四项都是忽必烈照准的。

别说,这招儿起先还真管用,忽必烈没有立即杀掉卢世荣,只是下令把他收押下狱。

由于得知真金太子深恨卢世荣,推荐卢上台的桑哥缄口不敢言,没有“挺身”而出搭救老卢。

延至年底,忽必烈见敛财无方,愈想愈气,就问身边蒙古大臣对卢世荣的看法。

大臣自是厌憎这位敛财损人的汉人,忙回禀说:“近日听新入中书省的汉官议论,说卢世荣已经认罪,件件罪名属实,却仍旧被养在监狱里,白白浪费粮食。”

皇帝闻言很是上火,立刻下令把卢世荣押到闹市开斩,并派人把老卢一身上下百多斤肥肉割下,带到御苑去喂驯养的飞禽和水獭。

阿合马便宜了狗肚子,卢世荣养肥了禽獭,二位“财神爷”的下场真可谓殊途同归。但阿合马荣华富贵二十年,卢世荣从上台到被处死才一年时间。

卢世荣被逮治,也触发了元廷中儒臣和财臣之间更加尖锐的矛盾。相互斗争之下,皇太子真金反倒成为牺牲品。

真金太子生母察必在1281年病死,忽必烈便于两年后立弘吉剌氏南必为皇后。由于年岁已高,忽必烈非重大事不见群臣,南必皇后频频现身。为此,江南行台监察御史曾经有人封章上奏:“帝春秋高,宜禅位于皇太子,皇后不宜外预。”

此种腐儒之见,在从前的汉族朝代尚可容忍,但对于蒙古帝王来讲,却是不可恕之事。

阿合马党羽塔即古等人得悉此事后,认为有机可乘,便借理算为名突然封存御史台奏章,将此事上报给忽必烈。

老皇帝一直担心自己被架空,听说有人要自己禅位于太子真金,怒火攻心,立刻派人前往御史台查阅奏章。

眼见纸包不住火,御史大夫月律鲁只得急忙向丞相安童求救,于是二人入宫面见忽必烈请罪,把事情原委一一奏明,并指出塔即古本来就是阿合马的奸党,想搞出事端来陷害皇太子。

经心腹大臣一番解劝,忽必烈怒火稍息。

但是,皇太子真金因数日忧惧,加上身体抵抗力奇差,不久即染病而亡,年仅四十三岁。元成宗继位后,追谥真金太子为文惠明孝皇帝,庙号“裕宗”。

所以,元朝朝廷内儒臣派虽然取得暂时胜利,却丧失了他们的领军人物皇太子,损失不可谓不大。

自树“功德碑”的吐蕃人——桑哥

桑哥,吐蕃人,其发迹之起因,在于他能通诸国言语,是个有语言天赋的“高级翻译”。当然,在元朝仅仅是个“舌人”翻译是混不出名堂的,即使是会造抛石机的“高工”,攻城缺材料时也会被蒙古人扔入壕沟充当填充物。桑哥之所以能接近帝室,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是蒙古国师胆巴的弟子。

胆巴之名,现在几乎无人知晓,但在元朝时,他的大名仅次于八思巴。胆巴本人是“法王上师”萨班的高徒,中统年间由帝师八思巴推荐,得以面见忽必烈,得到信任,奉诏居于五台山主持佛事。由于他名气大,常往来京城间,为蒙古王公们授法灌顶,加上他能以藏药治病,很受器重。

胆巴的相貌很特别,长有两颗大而长的龅牙,露于唇外。这种大龇牙,在当时蒙古人眼中被视为“异相”。胆巴一张大脸虽然有些像鼹鼠,为人却很正直。

至于桑哥,由于一直狡黠豪横,胆巴对这个徒弟日益生出反感,斥责并与之疏远。但是,桑哥喜欢言财生利,正得忽必烈欢心。忽必烈把他升为总制院使,类似今天“宗教事务局”的主管,还有治理藏地的实权,地位越来越高。

他入相后,向忽必烈进谗言,把胆巴国师外贬,一会儿把这位高僧贬往临洮,一会儿又把他流往潮州,很想使胆巴在途中劳累得疾而死。

恶徒欺师,从此即可看出桑哥的卑劣人品。不过,胆巴命大,桑哥被诛后,终于活着回到大都。

其实,阿合马、卢世荣被诛后,忽必烈也意识到儒臣的重要性,并任命程钜夫为侍御史,行御史台事,派他到江南招募汉族名儒。

台臣对奏,表示说程钜夫是“南人”,年纪又轻,“不可用”。忽必烈大怒,叱责道:“汝未用南人,何以知南人不可用!自今省、部、台、院,必参用南人。”

以此,忽必烈也想平衡色目“财臣”和汉人儒臣在朝中的政治势力。

行诏江南时,忽必烈一改昔日蒙古文书,特命以汉字传布。

程钜夫此次江南之行收获颇丰,为元朝网罗招致了叶李、赵孟頫等二十多位名儒。唯独南宋旧臣谢枋得坚守臣节,力辞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