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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哄哄自己人杀自己人(3)

孛罗帖木儿在大明殿中行礼毕,慷慨陈言:“国家现在所用之人皆贪婪软弱,不足以济天下大事。希望召也速来朝为右丞相,为臣我为左丞相,秃坚不花为枢密知院,老的沙为中书平章。如此,臣等竭心协力,大可整治庶政,重振朝纲!”

未等顺帝表示要“考虑考虑”,孛罗帖木儿已经把从人写好的诏旨交上来令顺帝左右“用玺”。不答应也得答应。

未及顺帝缓过神来,孛罗帖木儿便在殿上下令,召来平日顺帝所喜的佞臣与几个“倚纳”,一齐捆上,皆在阶下砍头。

这帮人在家初见宫中有人来召,以为又是入宫与皇帝及成群美女来弄那天地一家春的“大喜乐”,纷纷服上春药做身体准备,哪料想,刚进了宫门,就被一帮面生的、凶神恶煞般的士兵绑上,脑袋齐齐搬家。

孛罗帖木儿原本想派军追击由元将白琐住扈卫的皇太子,倒是顺帝母舅老的沙和稀泥,从中阻止,让他见好就收。

皇太子便与白琐住一起,遁入前来“援救”的王保保军中。

孛罗帖木儿主政之初,驱逐教顺帝“秘戏”的西番僧人,尽罢耗扰天下的建筑工程,并下令把皇后奇氏逐出内宫,软禁在厚载门外。

孛罗帖木儿第一次面见顺帝后出宫,就对老的沙说:“我平生天不怕地不怕,今天见皇帝,我心里发慌,似乎连话都讲不出来,这是为什么?难道就是人们所说的‘天威难犯’吗?以后,凡是要入宫见皇帝的事情,你就替我去吧。”

孛罗帖木儿入大都后,几个月内就腐化得一塌糊涂。这位蒙古人未读过什么圣贤书,又是武人出身,骄横跋扈,一天甚似一天。皇后奇氏为求活命,哀求说要把女儿嫁给孛罗帖木儿,相约某日成婚。结果,“良辰”未到,孛罗帖木儿就派人来催,急不可耐地要尝尝帝女的“新鲜”。奇皇后托称陪嫁物未准备齐全,孛罗帖木儿派来的人禀称:“先把人娶走,陪嫁过后送来不迟。”放下话后,士兵们抢人一样就把帝女运回了兵营。

几个月内连娶四十名皇族宗室妇女。如果在军营或室内宣淫也就罢了,孛罗帖木儿每天早饭一定会与这四十名美女一同进餐,左右伺候的仆从达数百人,珍馐美味,恣其所欲。每次他上朝办公,也要和大阅兵一样,四十位美女盛妆饯行,花枝招展,每人托黄金酒盏,人各进酒一盏,痛饮四十盏后,这位大丞相才纵马入宫。

王保保大军抵达大都附近后,怕有闪失,不敢贸然进攻。他驻军大都城外,遥制孛罗帖木儿,不敢与对方挑战。

白琐住一军驻扎于通州城,孛罗帖木儿拣软柿子捏,派其手下勇将姚一百领精军攻打,结果一阵下来,反被白琐住活捉。孛罗帖木儿大怒,自领二万大军出大部准备攻击白琐住。刚刚走到通州,路上遇见一美色民家女子,孛罗帖木儿拥之于马上,浑然忘了打仗一事,竟勒军回京。

王保保深知孛罗帖木儿没有什么大作为,暗派一军忽然杀向大同,意图端掉孛罗帖木儿的老窝。

元顺帝方面,内心又急又恼又不敢发作,只得天天祈祷天上打雷把孛罗帖木儿劈死。初夏时分,大都天气反常,忽然大风刮来,空中落下不少尺把长的、马鬃一样的白毛,估计是城外哪里刮龙卷风把驼毛刮上天。顺帝左右的宦官为安慰主子,忙跪倒称贺,说这是“龙须天降”。顺帝很信这一套,赶紧亲自收拾起这些白毛,装入宝盒,放在宫内庙殿内供奉,祀之如神。

至正二十五年夏天,大都的天气确实奇怪。天降“龙须”过后一个多月,又来一阵大风,天下又掉下来无数一尺多长的活鱼,城中人蜂拥上街,取而食之。当时的人不知道有龙卷风之说,有的认为是吉兆,有的认为是亡国怪征,说什么的都有,反正是人心惶惶。

孛罗帖木儿得寸进尺,八月间,他派人入宫,向顺帝索要皇帝自己平素钟爱的几个妃子。

要官给你,要宠臣的命给你,要自己的女儿给你,要金银财宝皆给你,现在,又来要朕的心头肉,顺帝的血性腾地被一下子激起。他开始暗中准备,要杀掉孛罗帖木儿这个“逆臣”。

此时,顺帝身边没有多少可信任的贵族。有名汉族秀才名叫徐施畚,居家好奇谋,平生最恨汉人不得志于世。由于他官微不惹眼,元顺帝便下诏召他为“待制”,得以混入宫中,日夕帮助顺帝谋划刺杀权臣孛罗帖木儿。

有了这个出主意的,还需要出力气的。在徐施畚引见下,六名彪形大汉入选为杀手:洪保保、火儿忽达、上都马、金那海、和尚帖、木儿不花。这几个杀手很有元帝国特色,蒙古人、汉人、高丽人,啥人都有,整个一个“国际”小分队。

几个人天天藏刀在衣中,外皆宽衣大袖,打扮成卫士模样,伺立延春阁东北桃林内,见机行事。

可能有人看到此处会问,皇帝不是有怯薛军近侍吗,他们去哪里了?元朝的怯薛,皆由勋臣子弟组成,分成四队,每队值班三昼夜。皇帝之起居饮食、传旨办公,都是由怯薛来做。这些禁卫军,基本把前朝太监干的事都干了。而且有元一代,从未出过嫔妃与这些军人红杏出墙的事。特别是每日皆有号称“云都赤”的皇帝贴身侍卫日夜不停在皇帝左右。即使是勋贵宰臣觐见,没有“云都赤”在帝侧,他们也不能觐见。但是,孛罗帖木儿入大都后,早就解除了这些怯薛禁卫军的武装,派自己人把守宫城。在这种情况下,顺帝才不得不另找旁人。

终于有一天,孛罗帖木儿早朝,敷衍行礼后,转身就退班。

顺帝派人把他叫住,说是宫内有新菜式,要赐饭予他。孛罗帖木儿酒后口渴嘴馋,就果真留下。他在偏殿风卷残云,吃了个痛快。未待顺帝方面“准备”好,孛罗帖木儿抹嘴吃完,马上要出宫。

元朝礼制,“丞相将上马,带刀侍卫之士疾趋先出上马,候丞相出。诸卫士起立于马上,丞相就骑,然后卫骑翼丞相以行”。所以,看见孛罗帖木儿已往宫门外走,洪保保等刺客叹气,相顾言道:“这次又不成了。”

只要出了宫门,皆是孛罗帖木儿贴身的精甲卫士,根本杀他不得。

徐施畚成竹在胸,摇手道:“还不晚,你们赶紧准备!”事先,他已经安排好人化装成从西北归来报捷的使者,此时恰好疾驰入宫,迎着孛罗帖木儿就滚落下马,跪奏西北杀贼大捷。

与顺帝一伙儿的平章失烈门连忙装得欢天喜地,对孛罗帖木儿说:“如此好消息,丞相您应该亲自上奏皇帝!”

孛罗帖木儿吃饱了犯食困,本不想去,推让失烈门自己去报皇帝,但被失烈门强拉着往回转:“这样的喜讯,我官卑职小,非丞相您亲自禀报不成!”

孛罗帖木儿被迫无奈,便随同失烈门向大殿走。

路过延春阁时,忽有杏树枝梢垂拂,孛罗帖木儿头上的帽子落地,失烈门忙弯腰替他拾起,吹掸尘土重新为他戴上。

大权臣心头忽动,自言自语道:“奇怪!莫非今日要出事?”

话音刚落,忽然有一人迎面跑来。

孛罗帖木儿忙扭头对身边的失烈门说:“平章,这人好面生,怎么从前没见过?”

说时迟那时快,来人已经窜至面前,扬手劈面就是一刀。

事出仓促,孛罗帖木儿举手抵刀,半条胳膊刹那间就被砍落下来,他痛得跳起,大叫:“带刀侍卫何在?”

又有几个人冲出来,口中喊着:“来也!”这几个人不是冲着刺客去,皆朝孛罗帖木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