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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林教头刺配沧州道 鲁智深大闹野猪林(3)

看看天色又晚,三个人投村中客店里来。到得房内,两个公人放了棍棒,解下包裹。林冲也把包来解了,不等公人开口,可怜。去包里取些碎银两,央店小二买些酒肉,籴些米来,安排盘馔,请两个防送公人坐了吃。董超、薛霸二人合。一路董、薛二人,忽然是一个,忽然是两个,写得如大珠小珠相似。又添酒来,把林冲灌的醉了,和枷倒在一边。薛霸一个。去烧一锅百沸滚汤,提将来倾在脚盆内,叫道:“林教头,你也洗了脚好睡。”林冲挣的起来,被枷碍了,曲身不得。薛霸便道:“我替你洗。”林冲忙道:“使不得!”薛霸道:“出路人那里计较的许多。”林冲不知是计,只顾伸下脚来,被薛霸只一按,按在滚汤里。为明日地也。林冲叫一声:“哎也!”急缩得起时,泡得脚面红肿了。林冲道:“不消生受。”薛霸道:“只见罪人伏侍公人,那曾有公人伏侍罪人。好意叫他洗脚,颠倒嫌冷嫌热,却不是‘好心不得好报’!”口里喃喃的骂了半夜。林冲那里敢回话,自去倒在一边。他两个二人合。泼了这水,自换些水去外边洗了脚,收拾。

睡到四更,同店人都未起,早。又暗藏一人。薛霸起来,一个。烧了面汤,安排打火做饭吃。林冲起来,晕了,吃不得,又走不动。薛霸拿了水火棍,催促动身。董超一个。去腰里解下一双新草鞋,耳朵并索儿却是麻编的,恶。叫林冲穿。林冲看时,脚上满面都是燎浆泡,只得寻觅旧草鞋穿,那里去讨?没奈何,只得把新草鞋穿上。恶。叫店小二算过酒钱,两个公人二人又合。带了林冲出店,却是五更天气。早。林冲走不到三二里,脚上泡被新草鞋打破了,恶。鲜血淋漓,正走不动,声唤不止。薛霸骂道:一个。“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棍搠将起来!”林冲道:“上下方便,小人岂敢怠慢,俄延程途,其实是脚疼走不动。”董超道:一个。“我扶着你走便了。”搀着林冲,只得又挨了四五里路。看看正走不动了,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一座猛恶林子,有名唤做“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峻峻去处。宋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今日,这两个公人带林冲奔入这林子里来。董超道:反是董超发科,可见同恶共济。“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沧州怎的得到。”薛霸道:薛霸在后。“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一歇。”

三个人奔到里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树根头。林冲叫声:“呵也!”靠着一株大树便倒了。画。只见董超、薛霸道:二人合。“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来,且睡一睡却行。”曲曲而来。如画,如活。放下水火棍,便倒在树边,略略闭得眼,奇文。二人心中有事,如何闭得眼,却偏用闭眼,写出许多做作。从地下叫将起来。奇文。林冲道:“上下,做甚么?”董超、薛霸道:二人合。“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稳。”已说到缚矣,却还不说出,又收住口。林冲答道:“小人是个好汉,官司既已吃了,一世也不走。”薛霸道:一个。“那里信得你说。要我们心稳,须得缚一缚。”方说缚。只一缚,其用笔之曲如此。林冲道:“上下,要缚便缚,小人敢道怎的。”薛霸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的绑在树上,一个。同董超两个两个。跳将起来,转过身来,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不是俺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陆虞候密人也,此处却说出。即所谓陆兄也。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立等金印回去回话。密语也,此处却说出。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我两个回去快些。此却是善知识语,细思之,当有橄榄回甘之益。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须精细着,恶人杀人,又怕其鬼,每每如此,写来一笑。明年今日是你周年。趣话。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林冲见说,泪如雨下,四字写尽英雄尽头日。便道:“上下,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往日无仇”二语,非恶其杀之之辞也,正望其救之之辞也,三句连读始得之。生死不忘。”董超道:“说甚么闲话?一个。临死求救,谓之闲话,为之绝倒。临死求救是闲话,前日所云太尉要你我死,也只得依他,此是紧话。千古一辙,为之浩叹!救你不得!”薛霸便提起水火棍来,望着林冲脑袋上劈将来。一个。林冲奈何。可怜豪杰,束手就死。正是:

万里黄泉无旅店,三魂今夜落谁家?

毕竟林冲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