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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美髯公智稳插翅虎 宋公明私放晁天王(4)

到得庄前,兀自有半里多路,只见晁盖庄里一缕火起,从中堂烧将起来,涌得黑烟遍地,红焰飞空。于朱、雷未到之前,特写晁盖预作走计,以表宋江之罪也。又走不到十数步,只见前后门四面八方,约有三四十把火发,焰腾腾地一齐都着。看他写晁盖预作走计。又分二段。此处正写朱、雷二人争放晁盖也,又必先书此二段者,所以正私放晁盖之罪,独归宋江,不得分之朱、雷两人也。前面雷横挺着朴刀,背后众土兵发着喊,一齐把庄门打开,都扑入里面。此一段写雷横。看时,火光照得如同白日一般明亮,并不曾见有一个人。只听得后面发着喊,叫将起来,叫前面捉人。此是写朱仝。看他三个人,各各自放晁盖。原来朱仝有心要放晁盖,故意赚雷横去打前门。这雷横亦有心要救晁盖,以此争先要来打后门,却被朱仝说开了,只得去打他前门,故意这等大惊小怪,声东击西,要催逼晁盖走了。注朱仝意中事。

朱仝那时到庄后时,兀自晁盖收拾未了。庄客看见,来报与晁盖说道:“官军到了!事不宜迟!”晁盖叫庄客四下里只顾放火,注朱仝先来事。他和公孙胜引了十数个去的庄客,呐着喊,挺起朴刀,从后门杀将出来,大喝道:“当吾者死,避吾者生!”自晁盖出来以下,皆详写朱仝,略写雷横。朱仝在黑影里捉贼不是住在黑影里事,写来绝倒。朱仝在黑影里,雷横在火光里,皆成绝倒。叫道:“保正快走!朱仝在这里等你多时。”一腔心事,不说又不得,要说又不得,看他匆匆只此一句。晁盖那里听得说,与同公孙胜舍命只顾杀出来。此一段写晁盖舍命杀出。不顾朱仝说话。朱仝虚闪一闪,放开条路让晁盖走。晁盖却叫公孙胜引了庄客先走,他独自押着后。此一段写晁盖摆布押后,不见朱仝让路。朱仝使步弓手从后门扑入去,叫道:“前面赶捉贼人!”让走了却扑入,所以稳住雷横,便好赶上说明心事也。雷横听得,转身便出庄门外,叫马步弓手分头去赶。朱仝稳住雷横,便好自去做人情,雷横却又发脱土兵,要来自己做人情。以一笔写两人,而两人皆活灵活现,真奇事也。雷横自在火光之下,东观西望做寻人。提贼不是火光之下事,写来绝倒。寄语都头,剑去久矣。雷横每让朱仝一筹如此。朱仝撇了土兵,挺着刀,去赶晁盖。晁盖一面走,口里说道:“朱都头,你只管追我做甚么?我须没歹处!”说又不听得,让又不看见,自应有此一番问答也。朱仝见后面没人,方才敢说道:“保正,你兀自不见我好处。我怕雷横执迷,不会做人情,被我赚他打你前门,我在后面等你出来放你。你见我闪开条路,让你过去。你不可投别处去,只除梁山泊可以安身。”亦便算到梁山泊,朱仝之与宋江相厚有以也。朱仝一番好心,凡作三段写来,方得明之晁盖,写尽一时人多火杂、手忙脚乱也。朱仝得见人情,雷横不得见人情,甚矣朱仝之强于雷横也。然殊不知先有宋江早已做过人情,真乃夜眠清早起,又有早行人也。晁盖道:“深感救命之恩,异日必报!”小衙内死于此十字矣。

朱仝正赶间,只听得背后雷横大叫道:“休教走了人!”雷横之让朱仝一筹如此。朱仝分付晁盖道:“保正,你休慌,只顾一面走,我自使转他去。”朱仝回头叫道:“有三个贼望东小路去了,雷都头你可急赶。”只谓忽写雷横,却是仍写朱仝,妙绝。雷横领了人,便投东小路上,并土兵众人赶去。雷横之让朱仝一筹如此。朱仝一面和晁盖说着话,一面赶他,却如防送的相似。写得活现。渐渐黑影里不见了晁盖,朱仝只做失脚扑地,倒在地下,写美髯,真有过人之才。众土兵随后赶来,向前扶起。朱仝道:“黑影里不见路径,失脚走下野田里,滑倒了,闪挫了左腿。妙妙,不惟自解赶不着,亦复自委不复赶也。县尉道:“走了正贼,怎生奈何?”朱仝道:“非是小人不赶,其实月黑了,没做道理处。这些土兵,全无几个有用的人,不敢向前。”县尉再叫土兵去赶,是县尉。上文两个都头已不知费了无数曲折,县尉睡里梦里不知也。众土兵心里道:“两个都头尚兀自不济事,近他不得,我们有何用?”都去虚赶了一回,转来道:“黑地里,正不知那条路去了。”了。

雷横也赶了一直回来,心内寻思道:“朱仝和晁盖最好,多敢是放了他去,我却不见了人情。”朱仝事毕后,雷横始见事,其让一地如此也。回来说道:“那里赶得上?这伙贼端的了得!”了。县尉和两个都头回到庄前时,已是四更时分。何观察见众人四分五落,赶了一夜,不曾拿得一个贼人,只叫苦道:“如何回得济州去见府尹!”县尉只得捉了几家邻舍去,解将郓城县里来。县尉好笑从来如此。不便拿庄客,且先拿邻舍,文势逶迤曲折之极。

这时知县一夜不曾得睡,立等回报,听得道:“贼都走了,只拿得几家邻舍。”知县把一干拿到的邻舍且当厅勘问。众邻舍告道:“小人等虽在晁保正邻近居住,远者三二里田地,近者也隔着些村坊。他庄上时常有搠枪使棒的人来,如何知他做这般的事?”知县逐一问了时,务要问他们一个下落。数内一个贴邻告道:“若要知他端的,除非问他庄客。”行文逶迤曲折如此。知县道:“说他家庄客也都跟着走了。”邻舍告道:“也有不愿去的,还在这里。”好,真写得好。知县听了,火速差人,就带了这个贴邻做眼,店主人做眼一,两个虞候做眼二,两个虞候同何观察做眼三,贴邻做眼四。来东溪村捉人。无两个时辰,早拿到两个庄客。当厅勘问时,那庄客初时抵赖,吃打不过,只得招道:“先是六个人商议,小人只认得一个是本乡中教学的先生,叫做吴学究。一个叫做公孙胜,是全真先生。又有一个黑大汉,姓刘。更有那三个,小人不认得,却是吴学究合将来的。听得说道,他姓阮,在石碣村住,他是打鱼的,弟兄三个。只此是实。”招七人,错落参差之甚。知县取了一纸招状,把两个庄客交割与何观察,回了一道备细公文,申呈本府。宋江自周全那一干邻舍,保放回家听候。非表宋江仁义,正见宋江权术。然其实则为一路宋江已冷,恐人遂至忘之,故借事提出一句也。

且说这众人与何涛,押解了两个庄客,连夜回到济州,正值府尹升厅。何涛引了众人到厅前禀说晁盖烧庄在逃一事,再把庄客口词说一遍。府尹道:“既是恁地说时,再拿出白胜来!”问道:“那三个姓阮的端的住在那里?”白胜抵赖不过,只得供说:“三个姓阮的,一个叫做立地太岁阮小二,一个叫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个是活阎罗阮小七,都在石碣湖村里住。”又作逐一半说。知府道:“还有那三个姓甚么?”白胜告道:“一个是智多星吴用,一个是入云龙公孙胜,一个叫做赤发鬼刘唐。”又作一半说。知府听了便道:“既有下落,且把白胜依原监了,收在牢里。”随即又唤何观察差去石碣村,“只拿了姓阮三个,便有头脑”。

不是此一去,有分教:

天罡地煞,来寻聚会风云;水浒山城,去聚纵横人马。

毕竟何观察怎生差去石碣村缉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