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一）

2017年4月4日 星期二

与刚建成两年不到的夏阳南站相比，夏阳老火车站的站前广场明显热闹了不少，随处可见拖着行李匆匆赶路的行人。广场对面就是夏阳市有名的白云服装城，周彤还记得上大专的时候，她经常和姗姗一起去那里买衣服。想到姗姗，周彤的心又紧张了起来。她朝广场的四周望去，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是周彤女士吗？”

周彤点了点头。

“就你一个人吗？”

周彤又点了点头。

“我们老板派我来接你，请这边走！”

男人的礼貌态度让周彤想起了之前的张俊，虚伪得让人作呕。她默默地跟在男人的后面。走了大约五分钟之后，周彤上了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车里并没有其他人，带他过来的男人就是司机。出发前，男人打了一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老板，人接到了，只有女的，男的没来，我们现在回去。”

一路上男人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周彤注意到他时不时地会从后视镜里偷看她几眼。

周彤坐在车窗边，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她突然发现这座她生活了近十年的城市已经变得如此繁华，各种高大挺拔的建筑似乎在骄傲地展示着现代都市之美。然而，此时的她却像坐在一辆囚车之中，终点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未知刑场，那里的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直接宣判她死刑。但是如果她一个人的死能换取其他人的生，她宁愿做出这样的选择。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都市的繁华慢慢在车窗外褪去，当周彤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现实中的时候，车已经来到了夏阳北城的郊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要回到那个让她心惊胆战的仓库。

十分钟之后，黑色的别克商务车驶入了一家废旧汽车报废中心，看着周围堆放的各种废旧汽车，周彤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被肢解后抛弃在荒野，静静地腐烂。

男人将车开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大仓库。他下车后，非常绅士地拉开了侧滑门。

“周彤女士，我们老板在里面的办公室等你。”

周彤朝里面看去，男人口中的办公室是一个集装箱改建的方盒子。周彤咽了咽口水，转身又看了一眼仓库大门，远处的蓝天和废弃的车辆挤在一起，仿佛一张定格的画面。她恐怕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但是她希望高凡和姗姗他们可以。周彤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朝着集装箱快步走去。

集装箱的门在周彤快靠近的时候打开了，一个面无表情的高个子男人站在门口。经历了上次的生死之旅后，周彤已经不再怕这些人了，她觉得这些坏人只能靠凶神恶煞的表情和言语来吓唬胆小的人，如果撕破他们这副面具，他们不见得比老鼠勇敢多少。

集装箱里有一张沙发，另外一个更加高大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仿佛一头金刚。男人面前摆放着一张折叠椅。

“周彤女士，你好。坐吧。”

眼前这个男人的虚伪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之前的张俊，周彤很是厌恶，但是并没有显露在脸上。面对男人狼一般的眼神，周彤没有丝毫畏惧。

“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来了，请你们遵守诺言放了姗姗！”

“遵守诺言？”男人笑了起来，随后凶狠地看着周彤，“我说的是让你们过来，你们包括你和高凡，你都没有遵守诺言，你让我怎么遵守诺言？”

“我不认识高凡！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没用。”

男人站了起来，走到周彤身边，右手突然一把抓住周彤的头发，“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不怕死不等于不会死！”

周彤忍住发根牵拉的疼痛，抬着头迎着男人的眼神：“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男人松开了手：“你放心，抓到高凡之前，我们暂时不会让你死。你既然这么在乎他，我就让他在你面前慢慢死去。”

“高凡和你们有什么仇，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男人笑着说：“高凡和我们兄弟几人本来无冤无仇，我们想干掉他是因为他的命值九百万现金。”

“是什么人出钱要杀死高凡？为什么？”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为什么杀他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

“是不是出钱要杀高凡的人害死了梅瑰？”

“什么玫瑰？竟然有人会起这么傻的名字？你知道吗？由于你的愚蠢，害死了我三弟，后面就不是钱的问题了。你和高凡都得死。我知道这个高凡很厉害，而且还有人在背后帮他，但是他这次绝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你不肯说出高凡的下落也没关系，他肯定会来救你的，到时候再见他也一样。”

一路上，高帆边开车边和小威讨论接下来的安排，大勇却始终一言不发。

“大勇，虽然从夏阳到乌鲁木齐有四千多公里，路程是远了点儿，但是师父一个人开车绝对没问题的，也就是中途需要多加几次油。”

“阿帆，几年没见师父，他老了很多。”大勇感叹道。

“师父是侦察兵出身，身体还硬朗着呢，不用担心。”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真想回新疆和师父一起住一段时间，另外，我也想去看看艾米拉的家人。”

“这次哥哥的遭遇和你当年的很像。”

“对于艾米拉，我只算是暗恋，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你哥哥与我不同，他和梅瑰的感情更深。”

小威看了一眼窗外，小声地问：“大勇，你还想着艾米拉吗？”

大勇的眼角滑下两条泪水，并没有回答。

半小时之后，高帆他们回到了小洋楼。当高帆将车开入车库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其实他刚刚开车经过厨房窗外的时候就已经有同样的感觉了，之前他总能看到周彤站在窗边笑着看他将车开进车库，然后跑到院子里等他。但是今天，窗户后面却是空空的。

一楼没有人，高帆快速跑到了二楼，也没有人。他随后来到阳台，朝着牛山湖的方向望去，也没有发现周彤的身影。

“阿帆，家里并没有来人的痕迹，周彤是不是去镇上买东西了？”大勇问。

“彤彤姐应该不会这样做，我叮嘱过她不要跑远的，她跟我说她最多就是去湖边走走。”

高帆下楼后来到了厨房，几乎是进去的瞬间，他就看到了餐桌上的纸条，是用一个小碗压着的。他冲了过去，拿起了纸条。

亲爱的阿帆：

很高兴认识你们，这几天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今天我才突然发现，梅瑰妹妹的死，我也是负有一定责任的。当初如果我能将她留下来和她聊一聊，或许她就不会选择自杀，我为我当时的冷漠感到后悔和羞耻。没能阻止梅瑰妹妹自杀，我就已经错了第一步。后来我又将信转交给你，让你们为了梅瑰妹妹铤而走险，我又错了一步。我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了，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而造成更多的痛苦。我走了，我真的没有脸再面对你们，请你们忘记我。人死不能复生，请你们不要为了梅瑰妹妹的事一错再错了。我希望你们及时收手，带着高凡，一起离开这座城市。生活还是很美好的，祝四叶草兄弟幸福快乐！

周彤

2017.4.4

高帆神色凝重地站在餐桌旁，看着窗外，随后将纸条折叠整齐放入上衣口袋。

“小威，查一下今天彤彤姐的通信记录。”

小威赶忙冲进卧室，打开密码箱，拿出了设备。他很快就黑入了周彤的社交账号，随后他将周彤下午删除的微信记录展示在高帆的面前。

“阿帆，没想到张家帮的人这么快就绑架了周彤。”大勇说。

“哥哥现在还没有恢复，不能让这些事情刺激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他们这样相逼，我们也不用客气了。小威，你查一下彤彤姐和林姗姗的位置。”

小威盯着电脑屏幕，边飞速敲击键盘边说道：“彤彤姐的手机关机了，电话卡也拿掉了，最后一次通话位置在牛山湖附近，是对方打来的微信视频电话。林姗姗的最后通话位置在夏阳北城的郊区，张家帮在北城有一家废旧汽车报废中心，结合微信中的照片和卫星地图，林姗姗应该是被关在那里。”

“大勇，小威之前查过张家帮几兄弟的资料，三兄弟当中，最狠的是老二张超，他曾经在金三角当过几年雇佣兵，绝对不是一般的黑社会那么简单，另外，我觉得那个人肯定也介入了！我们这次要小心。”

大勇摇了摇头，说道：“比起中东那帮人，他们差得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