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讲 西门一死乱象生

孙雪娥唆打陈经济

【导读】

上一讲讲到孟玉楼嫁给李衙内以后遇到一个劫难。李衙内的父亲到浙江严州府任通判，李衙内、孟玉楼随去，陈经济借当年在西门府花园拾到的孟玉楼的一根簪子讹诈她。孟玉楼设计使陈经济入狱，但审判官员听信陈经济的谎言，将其释放，李通判难堪，回家打骂李衙内，夫人做主，让李衙内带孟玉楼回原籍真定府枣强县。西门庆的几房妻妾，吴月娘坚守到底，李娇儿盗银归院，孟玉楼改嫁前进，李瓶儿早就死了，潘金莲在故事发生到这里的时候，早就被吴月娘撵出去，而且后来被武松杀死了。我前面讲孟玉楼的故事，没怎么提到四房孙雪娥，其实她流散出西门府的时间比孟玉楼还要略早一点。那么孙雪娥后来又有些什么故事呢？请看本讲内容。

西门庆死了以后，吴月娘就面临一个局面，她当然是决心为西门庆守节到底的，那么其他小老婆怎么样呢？她一开头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吴月娘当然希望她们最后都按照西门庆的遗嘱，不要流散了，把家守住，跟她一起为西门庆守节。但是前面讲了，就在西门庆过世以后，孝哥儿出生，那个时候李娇儿顺手牵羊，从正房的箱子里面偷盗银子，后来她很快回到她原来的妓院丽春院。剩下的几个小老婆，在一开始的时候显得相对比较稳定的是孟玉楼和孙雪娥。但是西门庆死了不久，府里面就乱了套，西门庆和吴月娘的女婿陈经济原来就和潘金莲不干不净的，西门庆死了以后两人就更公开、频繁地通奸，而且潘金莲的贴身大丫头春梅也参与其中，越来越无所顾忌。虽然这种情况一度被潘金莲的粗使丫头秋菊看到并跟吴月娘举报，但因为秋菊从来都不被人待见，吴月娘并不相信。有一天陈经济和春梅又在一起乱来，秋菊跑去跟吴月娘报告，说要是她不信的话，就过去看看。吴月娘跟着秋菊到了花园，确实看到陈经济跟春梅乱来。春梅虽然是个丫头，但陈经济跟她乱来，也惹吴月娘生气。对这个女婿吴月娘已经灰了心了，可是还没有到下决心把他赶走的地步。其实在这过程当中，潘金莲也跟陈经济苟合，她跟陈经济在一起并不寻求怀孕生孩子。可是说来也怪，西门庆在的时候，潘金莲一心一意想给西门庆生孩子，想怀孕，还找来写了符文的纸，把符纸烧了以后冲水喝，可一点用都没有。但是西门庆死后，潘金莲和陈经济乱来，她就怀孕了。后来潘金莲的肚子越来越大，她就想办法把这个孩子小产下来，是一个男婴。当时她就把这个孩子扔到了厕所里面，让挑粪的挑走了。这个事态就很严重了。一个女婿和府里的丫头乱来，固然是不对，但是问题还不是非常严重。然而现在他跟岳父的小老婆乱来，还让人家怀了孕，打下一个胎儿，这就让吴月娘实在无法忍受了。

那个时候吴月娘对陈经济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让西门大姐跟他分居，而且吩咐前头那些小厮不让他轻易到后院来。后来又断炊，不给陈经济预备吃的，希望他自觉离开西门府。可陈经济不走，还是寻找机会和潘金莲乱来。吴月娘先采取一个措施，就是把春梅处理了。春梅毕竟是个丫头，跟小老婆还不一样，处理起来比较容易。吴月娘把薛嫂叫来，让她把春梅领走。吴月娘说当年春梅是十六两银子买来的，现在还以十六两银子卖出去。即便这样了，陈经济还是想方设法留在西门府和潘金莲勾搭。

过了一段时间，事态升级了。西门庆临终遗嘱前一半是说给吴月娘和其他小老婆听的，后一半是跟陈经济说的。当时西门庆想得很简单，就是“我养儿靠儿，无儿靠婿”，他让陈经济接过他的全部生意，该停的停，该收的收，继续开的店铺，当然交给他来管理。那天陈经济在店铺发泄对吴月娘的不满，奶妈如意儿抱着孝哥儿到店铺里来了，孝哥儿哭个不停，陈经济上去哄了几下，这孩子就不哭了。这个时候陈经济就对着店铺里的一群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这孩子倒相我养的，依我说话，教他休哭，他就不哭了。”这些话就非常不对头了，等于当众宣布他与吴月娘有染，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吴月娘和西门庆生的，是他跟吴月娘生的。当时奶妈如意儿就本能地做出反应，斥责陈经济胡说。如意儿是个奶妈，他根本不在乎，干脆直接动粗，拿脚去踹如意儿。如意儿只好抱着孝哥儿回到院子里头，回到最后一进的正房里，向吴月娘学舌。当时吴月娘正在梳妆台前梳头，一听这话，半天说不出话来，往前一撞，就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对吴月娘这样一个恪守封建礼教的妇女来说，这种话对她是致命的打击，她的清白，她对西门庆的忠诚，以及西门庆死后她坚持守节，这些对她来说比她的性命还重要。

这个时候最积极地去救治吴月娘的，还不是孟玉楼，而是孙雪娥。当时吴月娘被抬上炕后还昏迷着，孙雪娥就跳上炕，掐吴月娘的人中，而且让人立刻熬了姜汤，舀了灌吴月娘，过了半日吴月娘才苏醒过来。西门庆死了以后，一开头似乎能跟吴月娘一起给西门庆守节的就是孙雪娥，她不像孟玉楼高挑身材，面庞俊俏，而且有私房钱。前面已经说过了，孟玉楼嫁给西门庆不是光身子来的，她带了好多从杨家搬过来的东西，包括上千两银子，两张很值钱的南京拔步床等。孟玉楼虽然一开始安安静静地在西门府里待着，好像也打算为西门庆守节，可是她离府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只要孟玉楼自己的心眼活动了，她要改嫁，要前进一步，谁也拦不住她。孙雪娥是西门庆的第一任大老婆陈氏带过来的一个丫头，出身很低微，可能是跟西门庆的年头多了，西门庆对她有几分喜欢。所以，西门庆在娶孟玉楼之后，也把孙雪娥收房了，排在第四房。西门庆死后孙雪娥实际上是没有地方可去的，所以现在讲到吴月娘听了陈经济胡说八道的话晕过去以后，孙雪娥积极地救治，让人觉得这个女子有可能和吴月娘做伴，坚持为西门庆守节。

吴月娘醒来以后觉得她毕竟是一个妇道人家，对这样一个女婿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怎么对付他呢？把他轰走。怎么轰呢？这个时候孙雪娥就给吴月娘献计，说咱们该怎么怎么办。要是搁在以前，吴月娘不一定会采纳孙雪娥的方案，可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吴月娘感受到孙雪娥对自己的忠诚，就信任她了，而且她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在确定了驱赶陈经济的方案以后，吴月娘还接受了孙雪娥的另一个建议，就是立刻把潘金莲赶走，潘金莲如果不走，就是个大祸害。吴月娘这时回想起来，当年李瓶儿临死的时候，单独留下吴月娘诉衷情，说的是大娘你别像我一样，吃了一个人的亏，你以后千万要注意。李瓶儿没点潘金莲的名字，但是吴月娘心领神会。李瓶儿心里很明白，她活不下去是被人害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潘金莲。潘金莲会害她，那么一定会害别人。所以李瓶儿跟吴月娘留下这样的遗言。吴月娘一想，确是如此，那还让潘金莲留在西门府干什么，于是就决定先把陈经济撵走，然后立刻打发潘金莲。

第二天，吴月娘让小厮把陈经济传唤进来。陈经济已经多天不到西门府的后院，不到吴月娘的正房了，而且连西门大姐都已经安排住在另外的厢房，跟他分居了。但是毕竟名义上他还在替去世的岳父管理一些店铺，所以吴月娘找他就去了。到正房以后，吴月娘让他跪下，问：“你知罪吗？”陈经济哪里吃这一套，不但不跪，还仰着脸，满不在乎，说他没什么问题。这个时候，吴月娘一声召唤，孙雪娥所制订的方案就开始实施。从屋子的屏风后头，侧门后面涌出一群女仆、丫头，当然孙雪娥是急先锋，她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东西，有的拿着棍棒，有的拿着棒槌，照着陈经济就一顿乱砸。虽然她们是女流之辈，每个人单独对付陈经济力量不足，不可能取胜，但是作为一个群体，一起动手，一顿乱棒打去，陈经济就吃不消了。本来陈经济可以跟她们对抗，比如抢过棍棒，跟她们对打，可是陈经济一看势头不对，对方人太多，就想出一个最无赖的办法，他脱掉裤子，露出他底下那东西，这些仆妇、丫头就一哄而散了。陈经济知道在西门府待不下去了，提着裤子径直走出了西门府，逃到他的舅舅张团练那儿去了，他舅舅此时正住着他们家的旧房子。这样吴月娘就把陈经济彻底地赶出了西门府。

参与棒打陈经济的这些仆妇、丫头们为什么那么积极呢？因为陈经济后来在西门府人见人厌。他劣迹斑斑，这些仆妇、丫头都对他不满。所以有人挑头说咱们把他棒打一顿，每个人就都积极参与。这个场面动静很大，西门大姐听见了，但她跟陈经济已经完全没有感情了，她也知道陈经济和潘金莲、春梅的那些丑事，所以看见了也不说什么，更没有去制止。

孙雪娥在想方设法帮助吴月娘把陈经济彻底轰走这方面算是立了一个大功。之后吴月娘又听从孙雪娥的建议，实际上也是吴月娘自己心中早有算计的，打发潘金莲。吴月娘把王婆叫来，把潘金莲还给王婆去发卖，潘金莲的结局就很凄惨。所以，书里写孙雪娥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存在，她有她自身的生存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