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序生命倒计时的味道

所有人，都走在生命倒计时的路上，癌症患者有什么不同？

这是我一直思索的问题。

二十年前，曾经在妇产科实习的我，被安排每天给一位腹股沟处有恶性肿瘤的中年女性换药。别人不愿意做，主要是因为气味太难闻了，一种鱼虾堆积在夏天闷热潮湿环境里散发的恶臭充斥着整个房间。那位患者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换药，这样会有人和她说话。聊家乡，聊亲人，聊美食，聊什么都可以—看似稀松平常的聊天，因为癌症而变得珍贵。

在急诊外科实习的时候，主治医师带着一群我们这样的实习生，让我们实际经历处理病患的过程。有一次，我们遇到了一位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症状是便秘和腹痛。老师让他在床上平躺，给我们示范腹部触诊，当老师触摸到患者腹部硬块的时候，我们看到了老师眉头紧锁。老师坚决要求患者留下来，告知他肚子里有可能长了不大好的东西，但是患者执意要走，掷地有声地说：“工程图纸差一点儿就收尾了，死我也得画完图纸再死！”—日复一日的工作，因为癌症而变得伟大。

《走在生命的尽头》让我回忆起了这些过往的经历，因为安静的文字引起了共鸣。显然，作者朱莉·叶-威廉姆斯并非老到的作家，她只是一位结肠癌患者，两个孩子的妈妈。但越是真实和显得稚嫩的文字，越让人可以感受到平静水面下暗潮汹涌的力量—对生命的渴望。她有遗憾，不能和相爱之人乔希走得更远，不能陪伴女儿米娅与伊莎贝尔成长，不能继续所爱的工作。但同时，也因为癌症，朱莉·叶-威廉姆斯宽恕了在自己两个月大时强迫父母毒死她的祖母，在祖母去世时，她放声痛哭。

因为癌症，朱莉·叶-威廉姆斯感恩先天性白内障给她带来的低视力，她因此会更认真和用心地看待景色。

因为癌症，朱莉·叶-威廉姆斯珍惜做饭、炒菜这些日常家务，享受和家人共度的时光，回忆旅游时的所见美景与所闻趣事。我们习以为常的一切，在她眼中有若珍宝。

如果说，之前的生命是一杯水，癌症则给朱莉·叶-威廉姆斯生命中的最后五年加了一点儿佐料，让这杯水更有味道，更值得回忆。

北京眼科医生 陶勇

2021.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