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得胜之时当得意

书名:一万天的奇迹本章字数:2923

10月初,在核磁共振扫描结果显示没有肿瘤之后,我的肿瘤医师A.C.给了我四个选项。

(1)继续进行全面化疗。

(2)接受使用5-氟尿嘧啶和阿瓦斯汀的维护性化疗,抑制癌细胞的供血,但这也会引发凝血与出血。

(3)彻底停止化疗,继而采取“观望”手段,每月接受癌胚抗原测试,每个季度接受扫描检查。

(4)采取不同寻常的一步,进行“二次”探查手术,通过最准确、最可靠的检测方式对我的五脏六腑进行可视化检查。

鉴于第四个选项所涉及的风险最小,又能获得大量信息,我决定接受二次探查手术。

手术日期定于2014年的万圣节。结果显示,不仅我的腹腔里的可见疾病已经不可见,而且就“灌注洗涤物”来看—或用术语来说就是“细胞学检查”—我已经没有显微镜可见的疾病了,至少在测试可见的程度上是没有了。我、A.C.医生和外科医生D.L.都没有料到这个结果。我们全都做好了细胞学检查呈阳性的准备,所以当结果呈阴性时,即便其可靠性只有一半,我们还是激动不已。

随着感恩节到来,我去看望了A.C.医生和D.L.医生。两人都带着灿烂的微笑拥抱了我。A.C.医生说:“做得好!”仿佛结果是我能决定似的。那一刻,我感觉他为我感到自豪,就像父亲对女儿一样。医生们的拥抱与微笑中蕴含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们是在为我们共同取得的胜利而高兴,为自身的技术、技能和充满同情心的人性感到满意。对我而言,这是一种略带惊讶的幸福,一种平凡且令人感激的骄傲—为我身体的恢复力而骄傲,毕竟它已经挨过了二十五轮化疗的间接伤害和两台手术。虽然我时常想象肿瘤医生、外科医生之类的职业有多可怕和压抑,但从医生们的喜悦之中,我看出了这些努力有多值得。即使身患癌症四期,也要得胜之时当得意。

D.L.医生告诉我,我的手术中最令他吃惊的不是细胞学检测呈阴性,而是瘢痕组织的明显消失使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切。要是换成别人接受同种HIPEC化疗,就很有可能长出大量的瘢痕组织,导致探查困难,迫使D.L.医生不得不操纵腹腔镜从各个角度进行查看。

瘢痕组织也被称为粘连组织,是肠梗阻的常见原因。这些组织可以像水泥一样坚硬,也会给未来的手术造成诸多困难,尤其是腹腔镜手术。我一直以为,从人体内部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起,瘢痕组织就会开始形成。D.L.医生说,也许是术后的化疗抑制了瘢痕组织的形成。不过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我想,要是能够解释我为何可以逃过这种屡见不鲜的事情,其中的秘诀肯定能让我们名利双收。

看着鼓鼓囊囊、畸形得再也不会有所改变的肚子上散布的丑陋疤痕,我被激怒了,因为它害我永远都穿不上以前的衣服了。我不得不深情地拍了拍它—是的,我为自己的身体感到自豪。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这副躯壳拒绝形成体内瘢痕,尽管历经世事还能保持苗条,让我可以在大多数情况下还像个20多岁的小姑娘那样,在健身房里穿上时髦的背心装和包臀的瑜伽裤。我也为我的心灵和精神感到自豪,为自己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我还要感谢我遇到这些医生,感谢拥有乔希和两个可爱的女儿,感谢得到身边那些人不可思议的帮助。

然而,我知道这不过是个短暂的间歇,但这是我重整旗鼓、制订策略的机会。尽管手握细胞学检测的结果,我还是无法真心相信自己已经摆脱了病魔。转移性疾病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治愈的。我感觉体内还存在不活跃的极小的癌细胞。

矛盾的是,鉴于我在医学上已经被判无病,重返化疗似乎不是一个可行的选择了,因为传统的化疗只会对活性癌细胞发起攻击,也就是正在成倍增长的癌细胞。我现在担心的是非活性或仍旧处于初期的癌细胞。

于是,我开始着手自行寻找新的选项。我去找了雷蒙德·张医生—一位擅长非传统治疗的著名内科医生。他是医学博士,不是什么非法宣称拥有医学博士头衔的博士或理疗医师。我遇到的好几个癌症病人都对他赞不绝口。此外,我的肿瘤医生也了解他、喜欢他,还会向那些对综合或替代疗法感兴趣的病人推荐他。我拜读过他的作品《神奇的子弹背后》,认为书中的内容非常合情合理,尤其喜欢他重点强调要依赖人体研究,而不是体外或动物研究。基于以上所述,我很愿意花上一小时875美元的费用去见见他—努力不去惦记钱的事情!除了维生素之类的补充剂,张医生建议我进行节律化疗、运用加热等替代疗法,以及尝试各种未经FDA批准但在其他国家可用的药品。他可以利用联邦法律在“体恤使用”方面的漏洞将这些药进口过来。他为我提供的每一个选项都配有相关研究,还鼓励我自行阅读。经过一些研究和深思熟虑,我判断我可以放心去采纳的唯一综合替代疗法便是使用维生素和补充剂。其实我并不相信这能带来多大的效果,但还是觉得它们无害,愿意放手一搏。我询问过A.C.与D.L.两位医生的意见,他们同意我的看法。事实上,A.C.医生还说其他的方法都是“骗人的万灵油”。

当你患上癌症时,饮食的话题是很难逃避的—不管是素食、碱性食物还是低卡食物。不可避免地会有人说,你应该榨果汁或是换成植物性饮食,抑或是戒掉所有的糖。有人曾私下里问过我在饮食方面的看法,在此我要郑重声明:第一次被确诊时,我曾尝试过植物性饮食—又是拼命抓住救命稻草的做法—虽然我对它极其厌恶。这倒不是说我喜欢吃肉—老实说,肉我吃得不多,吃的也主要是吃鱼肉、家禽和有机肉类—但我无法放弃鸡蛋、牛奶、黄油和奶酪。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动物制品会致癌,否则我是不愿放弃某些东西的。碳水化合物也是如此。食物是人生体验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享受美食是人生中如此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种牺牲的合理性,我才不愿对生活质量做出妥协,放弃美食呢。我认为人们应该尽可能多吃一些未经加工的食物,如大量的水果、蔬菜和全谷物,搭配一些鱼和肉,偶尔还可以吃些甜点。我一般不吃红肉和熏肉。正如他们所说,凡事都要适度。

动手术之前,我曾在网上发问,有没有人曾在没有任何疾病迹象的情况下继续接受全面化疗的。互助小组里的一位女士M给我发来了一条私信。M是个杰出的女研究员。她说我可能会愿意考虑某种被称为“ADAPT”的医疗方案。这种疗法是由华盛顿大学的爱德华·林博士发明的,目前正处于临床试验的第二阶段。一种药品在被FDA批准之前只需要经历三个测试阶段。第三阶段一般就是盖章批准,意味着药物治疗的大部分支持证据在前两个阶段就已经得到了证实。

M给我发来了网上的临床试验链接,以及2007年至2012年间提及试验结果的已发表期刊文章的链接。我读了,还强迫乔希也读了。第二阶段的结果令人震惊—40的转移性结肠癌患者的生存时间达九十二个月;要知道,这可是一种平均存活期通常为二十四个月的疾病。该方案包括使用口服型的5-氟尿嘧啶“希罗达”以及西乐葆。根据林医生的描述,这些药物一同起作用便能唤醒并杀死癌细胞,类似将蜂巢里的蜜蜂捅出来,再向它们喷洒杀虫剂。在实施该方案前,林医生喜欢将病人的可见疾病根除或尽可能地消除,所以这似乎很适合我的情况。我被说服了。

去A.C.和D.L.两位医生那里按约就诊之前,我把试验链接和文章通过电子邮件发了过去,让他们知道我希望听听他们的意见。两位医生都认为,这样对我来说是合理的,尤其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不善于坐以待毙。如果我不接受这个方案,癌症复发,我会追悔莫及的。

在抗癌的整个过程中,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治疗方案不那么吸引人时,必须制订新的方案。尽管我承认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多大的控制力,却还是会试图尽力控制它。这样我才能放开其余的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