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奇普(1)

书名:一万天的奇迹本章字数:1897

5月20日,我接受了腹腔镜卵巢切除手术。我的左侧卵巢比正常状态大了两三厘米。手术中进行的活组织切片检查证实,卵巢内部的赘生物正是结肠癌的转移瘤。大约一立方厘米的癌变组织立即被移交给快递员,送往了河对岸新泽西的试验室。在那里,部分癌变组织被成功地移植到了五只老鼠的体内。据我所闻,这个数字非常不错。

此后,我的老鼠就被移去了巴尔的摩的主试验室。几周之后,我就能知道小老鼠体内的癌细胞是否已经移植成功。如果成功的话,它们还将被克隆,用于个性化试验。虽然我的右侧卵巢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是出于谨慎,我还是把它连同输卵管一并摘除了。我身上的零件现在掉得飞快。正如后来最终的病理结果显示的那样,表象是有欺骗性的,右侧卵巢的结肠癌转移瘤检测结果也呈阳性。腹腔里的其他部分似乎一切正常,包括里面的器官和我的腹膜。不过,医生们发现了四十毫升的腹水,也就是液体。“腹水”这个词吓坏了我,因为我时常听到它与晚期癌症联系在一起。癌症在体内泛滥时能够积攒数百毫升的腹水。幸运的是,病理报告显示腹水呈阴性。外科医生还用生理盐水冲刷了我的腹腔,再将盐水抽出,进行癌症检测。我在做完HIPEC化疗进行腹腔镜检查时也做过这件事。和2014年10月一样,生理盐水的癌症检查结果也呈阴性。如果我的腹腔确实没有癌变,那无疑就表明始于2014年3月的HIPEC化疗很好地抵御了癌变的侵袭。

右侧卵巢没有癌变,这已经是我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不过话说回来,卵巢转移瘤通常是双侧的。再说,一侧卵巢癌变和两侧卵巢癌变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当你带着转移瘤生活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开始这样想:哦,再长一颗肿瘤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哦,另外一个受损的器官是哪个?

我的术后恢复就像手术进行时那样平淡无奇,毫无痛苦。我甚至连一片对乙酰氨基酚片都没想去吃。手术是1点钟左右开始的。我当晚8点就回了家。能够证明我在那几个小时里做了什么的,只有站起身时弯腰驼背的姿势和绷带下盖着的三个小口。只是刚开始的十二个小时,我小便会有些困难,这是手术期间插了导尿管的后果。我为他们如何能够通过这些小口移除两个器官感到惊讶,何况其中一个还增大了那么多。也许你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外科医生会把它们切碎。为了阻止肿瘤到处扩散,她会将需要移除的卵巢提起,放入在我皮下塞入的一个袋子中,在那里进行所有的切剁动作,然后再把整个袋子从三个小口中的其中一个里吸出。医学真是太神奇了。

我仍旧备感困惑的是,扫描为何一直没能发现我的左侧卵巢里出现了大型赘生物,或者说,肿瘤是如何在六周之内长到可以被扫描发现的程度的?也就是我最后两次接受腹部核磁共振期间。医生们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的肿瘤医生不太相信癌症会发展得如此迅猛,因此认为是扫描没能发现它。显而易见,卵巢里的肿瘤抵抗住了数月的治疗。

术后十天,我重新开始了治疗。术后的三种治疗都很顺利。我的臀部和膝盖都疼痛难忍,所以我无法判断痛感是与骨骼还是肌肉有关。这也许是因为曾经由卵巢分泌的雌激素突然消失,也许是类固醇及数月没有去健身房所导致,或许还可以归咎于为了训练小狗在室外便溺,我长时间站着。

术后五个星期,我基本上消失在了社交媒体中,也很少在亲友面前出现。和之前的隐居期不同,这一次不是因为我正身陷癌症引发的不满情绪中。在过去的近三年时间里,我一直选择直面疾病,去体会它、欣然接受它,强迫自己穿越火海,去体验痛苦,相信自己从另一边出现时会变得更加强壮、更加睿智。但是这一次不同,我想要逃跑与躲藏,作为精神与情感恢复的一部分,这才是我所需要的。

我的比熊幼犬奇普帮我实现了这个目标。初次接受术后治疗两天后,在甾体药物带来的高涨情绪急转直下时,乔希开车带着我和两个女儿去了机场,在拉瓜迪亚的最深处寻找一座隐蔽的建筑。小奇普就是从那里被带回来的。它是个浑身长满白色绒毛的可爱的小家伙,长着黝黑的眼睛和天鹅绒般松软的耳朵。我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紧握着装它的箱子,不知道自己如何还能有精力照顾好另一个生物。何况与昔日的新生儿相比,我对这个生物的陌生感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回到家,它几乎马上就在我们的木地板上拉了一泡大便。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一个尿片垫在它的屁股底下,可动作还是不够快。那天晚上,它不断地哭喊,每过一个小时就会把我吵醒。被我放出箱子之后,它便会立即从我的身边跑开。我举着尿片追在它的身后,可它就是不愿意在尿片上大小便。打扫干净地板之后,我会把它放回箱子。这样的循环每隔一两个小时便会重复,接下来的好几天也一直在循环往复。因为睡眠不足与接受治疗,我已然筋疲力尽,正处在崩溃大哭的边缘。我确信我将这只狗带回来就是个严重的错误,不知道自己若是恳求饲养员将它收回,他会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