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别了,北京(4)
飞越北京城
付润石
2018年的秋天,在北京,我张开翅膀,在清爽秋风的催促下缓缓起飞,循着雁群北飞的线路,开启了我的北京教育文化之旅。
一幢幢的高楼大厦站立在天空下,玻璃外墙在阳光中闪耀着光芒。北京城的中间却是不同的,房子变得矮小,汉白玉的栏杆映着灰色的地砖,朱红的宫墙装饰着琉璃的黄金瓦,那是故宫啊!那里的每一根柱子,每一棵树,自诞生以来,每时每刻都注视着帝王,静静站立好几百年了吧!也许,它们都是皇帝的知己,比游人们更明白故宫的年轮。
红楼映入我的眼帘,那里住着蔡元培、陈独秀、胡适——这三位改变现代中国命运的“兔子”,那里留下了《新青年》《新潮》——两册更新过无数青年精神的杂志。粗糙的红楼墙壁上布满了日月沧桑、思想革命的痕迹……
我放目远眺,发现一大片翠绿:没有想到从前的圆明园,变成了今日众人踩踏的草地;从前皇帝独享的仙境,变成了今日面目全非的废墟。空气中,帝王们对国际贸易的排斥和暴力的集权慢慢消散。颐和园紧挨着圆明园,但它可小太多了,昆明湖上一阵凉风吹来,吹得柳树散开它的细丝。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的争执,以及只延续了一百多天的戊戌变法,在这一刻成为永恒……
长城横在我的面前,它像一条无边无际的巨龙,蜿蜒地飞翔在崇山峻岭之中。它安然地沉睡,而四百毫米等降水量线与它重合。农耕民族仰仗它表面的坚硬而骄傲自大,当长城的伟大碎成泡影,亡国的钟就已经敲响……
我又飞回北京的“核心”,“一塔湖图”呈现在眼前,幽幽的竹林间,一座临湖轩和谐地“生长”在其中。秋风乍起,芦苇丛发出一阵阵的响声,连野鸭都惊得飞起。那未名湖、未名塔、未名柳、未名石,思念着那位更像中国人的外国人——司徒雷登。
黄叶将我带到了香山脚下,一块墓地将我吸引,火炬树和油松默默地站立着,石阶边不修边幅的杂草也站立着。虽然梁启超先生在这方土地上沉睡了许久,但在这静谧的林里,谁都没有轻视这一方土地,谁都没有轻视这位在近代史上有重大贡献的思想家。
对于北京,我不会错过任何一处文化景致,于是我降低了高度,只见昆明湖的鱼藻轩静静伫立,王国维在此求死,今日它却很平静,它一定读懂了王国维。
秋风中几片黄叶飘落下来,飘进朱由检的心里。是的,我来到了景山,明朝是衰亡了,但清帝国崛起了。正如那黄叶,衰老了、毁灭了,春天一来,又是一片崭新的生命,飘啊飘啊……
去了北大,怎能落下清华。我像箭一样射向了清华,射向了工字厅,射向了朱自清的荷塘。一圈圈涟漪缓缓荡开,荷叶不禁摇了摇身子。此时已是秋天,荷花无影无踪,可残荷依然有风趣,是荷的余韵。这片塘子映衬着那副古色古香的对联:
槛外山光历春夏秋冬万千变幻都非凡境
窗中云影任东西南北去来澹荡洵是仙居
我在清华园飞翔,发现了“镇园之宝”——王国维纪念碑。青色的颜料嵌入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中,重塑了这座园林、这所大学。石碑静静地立在槐树荫下,站在其中的有陈寅恪、朱自清,还有梁实秋。
我还能再降低吗?我看见了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年轻的皇帝慷慨地陈述着他的变法计划;年过花甲的太后却频繁摇头,冷嘲热讽,把光绪关进了玉澜堂。
三位穿着长袍的教授走来,他们互相交流着,一位戴眼镜的老者说到二十多位被捕的同学,激动中夹杂着对国家的忧虑……
我又看见司徒雷登站在临湖轩前,注视着未名湖、博雅塔。想不到这个如诗如画的燕京大学也将被卷入政治风暴,这是他昔日梦中都向往的地方,如今岌岌可危,司徒雷登不由发出一声落叶般的叹息。
曹雪芹手持毛笔,写下《红楼梦》一个又一个篇章,独自在风中摇曳,君子般地站立着。看着窗外黄叶村丰富的景色,他的灵感不断涌现。一阵萧瑟的秋风扫着门前的落叶,曹雪芹悲叹一声,写下结局——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
我继续飞了许久,看见崇祯、李自成、梁启超、蔡元培、王国维、鲁迅、陈寅恪、老舍、梁实秋、张恨水、张友鸾、朱自清、沈从文、陈独秀、傅斯年、罗家伦、刘和珍……是什么使他们到今天仍是北京的灵魂?我想到思想。诗人臧克家说,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说的不正是这不朽的思想吗?梁启超、蔡元培、陈独秀那个时代,是用思想沟通今日的,思想是梁启超,也是《少年中国说》;思想是蔡元培,也是北大;思想是陈独秀,也是《新青年》;思想是司徒雷登,也是《在华五十年》……思想是美的,也是永恒的,是他们把北京城变成了北京城。
秋的列车
李益帆
秋的列车,把我们送到了蔡元培的红楼,那里一群蟋蟀在唱着北大老校歌,我们演绎《幸遇先生蔡》,此时我觉得别有一番老红楼的气息呢!
秋的列车又把我们带到了老北平的食物里。那时的果子有不少是由西山运来的,它们进城时还带着一层白霜,吃的人肯定能吃出北平的味道。
老北京的小吃使人馋,一闻到那“油炸花生仁”的气味就已经让人馋涎欲滴,再加上灌肠,北平的文化就这么被吃出来了。
秋的列车把我们送到了长城上。一上长城,我的内心就涌出了两种心情:一是伤心,二是兴奋。伤心,是因为当年成千上万的修造者徒然役死;兴奋,是因为听说能在太空看到长城。但我伤心的感受远远超过了兴奋。
法国思想家伏尔泰说长城是“恐惧的纪念碑”,我想的确如此,而且砖上还有囚犯和流放者的眼泪,筑长城的人其实就是与死亡深渊凝视的人。
一下子,秋的列车又把我们送到了未名湖。湖中的鸳鸯伴着金柳,伴着司徒雷登创办了燕京大学。我觉得一个美国人在这儿办一所大学,一所让后人敬仰的大学,这是一件伟大的事。那么中国人为什么不尝试呢?是想象力和格局吗?或许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某些人根本就不想做。
最后秋的列车把我们送回“桂花城”,做桂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