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0.
那男子逆着月光站在门口。
本是等着众人跪倒他身前赔罪。
却见三人继续弹唱舞蹈,顿时脸上挂不住了。
只见他噔噔噔几步上来,一把掀开我面前的珠帘。
我抬眼扫去,还是当初那个俊俏郎君,那股子纨绔劲儿半点没变。
美婢急急上前,低声道:「这是镇远侯世子江珩。」
我勾起嘴角,当然是他。
我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噢,原来是世子爷。」
江珩凤眸瞪起:「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长公主养的一条狗,此三人也是你能叫得?」
我微微一笑,扇尖点了点身旁美婢。
「出去,关门。」
左是公主府,右是世子爷,哪个都得罪不起,美婢没敢多停立即开溜。
江珩见状嗤笑。
「我门外家丁无数,你关门有用?现在跪下给本世子磕个头,本世子饶你不死!」
我笑着举起酒杯走上前。
「世子年纪轻轻,磕头岂不折寿?某今日来此消遣无意挑中世子所爱,某与世子爷赔罪便是。」
江珩轻蔑地哼了一声,一把扇落我的酒杯:「凭你也配?」
话音刚落,一道冷剑横玉江珩颈旁。
江珩顿时身子一僵。
我望着地上的酒杯,抬起折扇朝他身后三位佳人点了点。
「让你们停了?继续。」
足足花了我四颗南珠呢,可别浪费了。
舞乐再起,我甩开袍子,转身坐回榻上。
「世子爷既然如此喜欢三位美人,便同陆某共赏吧。」
江珩脖子上顶着剑,说不出一个不字,只好一同坐下。
我长臂一揽江珩:「听闻世子爷平日独爱点这三位作陪?」
江珩瞪眼:「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声令下,你这院子顷刻被人踏平。」
我啧啧摇头,「做什么张口就打打杀杀的,也不怕吓着美人儿们。」
「咱们来这不就是图个乐子,还是说,世子爷这里,乐不起来了?」
随着我的话,施玉衡的剑锋缓缓移动至江珩胯下。
江珩吓得一哆嗦:「你,你敢!」
我笑着再次端起一杯酒:「世子爷赏个面子?」
下三路被抵着剑,江珩咬着牙接过酒杯仰头干了。
我点头称赞:「世子爷好气魄,再来一杯。」
说着我又倒一杯递到他嘴边。
我一杯接着一杯倒,江珩一杯接着一杯喝。
没一会儿,江珩就昏了。
我拍了拍手,让三个还在卖力演出的女子停了下来。
「有劳三位,世子爷累了,你们也下去歇会儿吧。」
「是,公子。」
三个美人长舒一口气,款款离去。
我见门被关上,才让施玉衡把喝晕过去的江珩给拎到了床上。
我看着睡得跟死猪似的江珩,皱起眉:「你这蒙汗药不会喝死人吧?」
施玉衡道:「寅时必醒。」
我挥了挥手:「扒光了,捆起来。」
「是,公主。」
施玉衡是真的不错,多一句不问,让干嘛干嘛。
我摸着下巴,看着他在红帐内折腾了一阵。
没一会儿施玉衡退出来:「公主,请过目。」
我上前挑开红帐,只见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世子爷。
眼下被施玉衡五花大绑拴在床上。
此时全身上下,只盖了一块布遮羞。
我看着那手法专业的绳结,不禁扫了一眼施玉衡。
真没看出来,这看似清冷禁欲的暗卫还会玩这花活儿?
施玉衡行了礼,一闪身人就消失了。
我走出院子,递给门外美婢一块长公主的金牌。
「去把小楼儿叫来。」
美婢见到金牌,吓得立即跪下磕头:「是,公主。」
没一会儿楼君遥来了,他正要盈盈下跪,我直接将人拽进了房间。
楼君遥一脸诧异地看着床上被绑着的人:「公主这是?」
「小楼儿,把这位爷伺候好了,我帮你离开春日盛,如何?」
楼君遥闻言心中一动,望着我的眼神瞬间闪闪发光。
「遵命。」
春日盛乃是官窑,发配其中的皆为罪臣之后。
终身贱籍,非死不得脱身。
上次我大意,攻略楼君遥时,楼君遥动了真心。
他心知与我身份悬殊,又不甘放手,于是哄骗我喝下了毒酒,与我双双命绝于春日盛。
这一次我可不敢招惹他。
直接给他捞出来替我干活,省的这哥们心思重,又要拉着我陪他喝毒酒。
我蹲在院子外,听着里面传来靡靡之音叹了口气。
想起这位世子爷好像是自己第八次攻略的。
记得当时自己冲进侯府撞破了他的特殊癖好,被他一把推进侯府的湖里GG了。
我支着下巴,心说既然这位爷这么会玩,那我就陪你玩个够呗。
寅时一到,江珩嘤咛转醒,早没有了几个时辰前那股傲劲儿。
我换回女装坐到床边。
扫视着江珩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狼狈样子。
不得不钦佩这楼君遥的手段。
他一睁眼,就看到我面无表情地拎着一根烧热的蜡烛正往他身上倒。
「公主?」
下一秒,江珩被烫得浑身抽搐着,双眼却是更兴奋了。
我撇嘴,真是一点没变。
次日,春日盛一场大火将楼君遥的小阁楼烧成了一片灰烬。
大理寺现场勘验。
除了一副烧焦的躯体和一些楼君遥随身所带的金银首饰,其他也无从查起。
只能以失火结案。
我让施玉衡去找了个年龄相仿去世者的龟符交由楼君遥。
自此天地间再无楼君遥。
只有公主府的幕僚——李子君。
11.
这之后,宋时砚主攻侯府嫡女江舒月,试图再寻机会摸进侯府里。
而我这边,天天踏破门槛的人成了江珩。
这宋时砚是不是抖M我不敢说,这江珩他真是啊。
每每见他开心地抱着一堆香烛来太华宫,我都觉得眼皮子在抽抽。
李子君被我从春日盛弄出来后。
便死心塌地地成了公主府的幕僚,江珩也自然由他来应付。
李子君应付前半段,寅时江珩一醒,我便上阵套话。
滚烫香烛之下,江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法子试了两天,江珩倒是把能吐得秘密都吐干净了。
这几日也真没白忙活,他所言两处,皆是关键信息。
一处是侯府后院的湖底,一处则是祠堂。
据他所说,侯府后院有个湖,曾因有人失足掉下去死了。
他爹觉得不吉利,便被他爹给封了,不准任何人靠近。
而祠堂则放着牌位,平日都有府兵看守,非重大祭祀日谁都不准踏入一步。
江珩时常见到自己老爹一进去就是一整夜不出,说是给先祖念经。
但平日里最擅念经的侯府老夫人都不去。
他一个大老爷们去念什么经,铁定有鬼。
我寻思,江秋成这老贼心思缜密,绝不会把重要物品放在一处。
深夜,我让施玉衡找来了宋时砚。
宋时砚打着哈欠,听我说完啧啧摇头。
「说得轻巧,这几日江舒月邀我去他家书楼看画,足足走了八扇门。」
「每个门都有带刀侍卫,那森严模样,怎么摸?」
我道:「后日围猎,我让皇帝借机邀镇远侯全府出动,到时府中防卫必有漏洞。」
「施玉衡,你与他同去,一人下水,一人摸祠堂,俩人一起行动效率高点。」
施玉衡皱眉:「可公主的安危……」
我道:「去围猎的是皇帝和那帮公子哥,我不过是在帐中饮茶,能出什么岔子。」
「好玉衡,你且去帮宋公子找到东西,这才是要紧的事。」
施玉衡不再迟疑,拱手称是。
围猎之日,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家眷与各皇族宗亲全部到齐。
唯有宋时砚称病在家休养,只让老国公带着老夫人和几个庶子出席。
我见到了镇远侯一家全部到场,心里这才踏实。
皇帝在前面主持大局,我则借口不适,回到自己帐中踏实饮茶。
不多时,帐内帘子被青羽掀开。
我抬眼,见一清贵男子正拎着鸟笼出现 。
可不正是以前多次攻略未果的皇叔——陆景修。
陆景修原本不姓陆。
剧情介绍说他少年时期随女帝开国定江山,还曾替女帝挡了一刀。
女帝上位后直接认了这个干弟弟,才有的他今日的荣华。
只是后来女帝驾崩,陆景修便把自己藏进了王府里,非重大场合从不出现。
我放下茶杯:「好不容易出一回门,皇叔不去猎点东西,怎得有空来我这。」
陆景修嘴角挂着浅笑,他自行入座,我替他斟茶。
鸟笼安置在一旁,他敛了袖子端起茶杯。
「听闻公主身体不适,我这个做叔叔的,理应前来看望。」
我淡淡一笑:「怕看望是假,躲清闲是真。」
陆景修闻言微微一笑:「公主近些年也不怎么去我府里走动了,王府都清冷了不少。」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
之前攻略您的时候,您老人家门都不给开,现在说这话,着实有点丧良心了。
我现在满腔心思都在侯府那边,也没空与他闲扯,直奔主题道。
「皇叔找我可是有事?」
陆景修垂眸道:「公主可知当年先帝写下诏书之时,我也在场的。」
我假装不解:「皇叔为何突然提此事?」
陆景修指着我摇了摇头,随后从袖中抽出一个发黄的信封,放在桌子上推了过来。
「公主且看这个。」
我接过信封,见信封上书「绾绾亲启」,字迹与诏书之上无二,是女帝的字。
女帝写给长公主的?
她临走前怎么不直接给长公主,反而在陆景修手中?
我压下疑惑,抽出信封,展开只粗略扫了一眼,我便皱起眉。
全篇无非就写的一个事儿。
陆逊非女帝亲生,如若日后陆逊有二心,可杀之。
12.
「那年先帝微服出巡,正巧遇上荆州发洪水,她与护卫走散流落民间。」
「凑巧被一妇人救起,没出月余洪水回落,那妇人却得了时疫撒手人寰。」
「而她那年仅四岁的孩子无人照看,便托付给了先帝。」
陆景修抬头看向我:「先帝念妇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便带孩子回了皇宫。」
「谎称是自己流落在外的孩子,起名陆逊。」
我听得是目瞪口呆。
陆逊不光不是亲生的,合着比长公主还大两岁呢?
我气道:「皇叔早不拿出来,现在拿给我做甚?几年光景,黄花菜都凉了。」
陆景修反问道:「先帝只是让我辅佐公主成为一代明君,可未曾让我插手公主的选择。」
「试问公主私下篡改诏书之前,可曾与我这皇叔商量一二?」
「而先帝驾崩前是如何说的,公主可还记得?」
我立即回忆起游戏开局前的剧情。
十岁的长公主被单独叫入殿中,女帝隔着屏风说过一句。
「若有拿不定的事,便去找你皇叔。」
我寻思我玩个乙女游戏,还有什么拿不定的事?
我顶多拿不定要不要跟这皇叔亲近,没想到在这等着我呢?
我叹了口气:「也罢,陆逊对我极好,甚至政事都会来寻求我的意见,这皇帝,谁当都一样。」
陆景修笑道:「公主天真,殊不知眼下众人来此围猎,城中却早已布置起来了。」
我一愣:「布置什么?」
陆景修看向我:「围猎之后,安聿便要进京了。」
我瞪眼起身。
安聿?!
这破游戏玩了48次,我对剧情时间线早已烂熟于心。
安聿是西域王子,本该在九月金秋才会进京求亲,可眼下才三月。
这也太早了。
按照游戏来说,和亲是固定剧情,也是考验女主攻略成绩的一次测试。
如果能在安聿来之前攻略某个男主好感度达80%。
那么所攻略的男主就会想办法化解这和亲危机。
想当初我为躲避和亲路上被打死的BE结局,便让施玉衡带我跑路。
结果跑了一半就有人冲出来截杀,最终还是没跑了。
现在想想那截杀我们的人。
除了陆逊还能有谁。
皇位都给他了还不放心,这白眼狼崽子。
我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长长吐了一口气。
陆景修笑道:「如今安聿还未到京城,此事尚有回环余地,绾绾前途未必是死局。」
听他改变了称呼,我眼前一亮,连忙给这位大哥再续了一杯热茶。
「那皇叔认为绾绾眼下,该当如何?」
陆景修垂着眸看着茶碗,随后端起吹了吹。
「绾绾可知,如今朝中除镇远侯与国公府两家之外,尽是女帝为绾绾准备的忠臣。」
「如今只要你肯拿出诏书,那陆逊便是谋逆篡位。」
「眼下只要绾绾想,天下都该是绾绾的。」
「就看绾绾,下不下得去手了。」
我目光落在了手中信上,我起身朝着陆景修拱手。
「绾绾明白了,多谢皇叔。」
陆景修摇头。
「都是先帝替你铺的路,谢我做甚,只不过绾绾这次,可莫要再辜负先帝一番苦心了。」
说完,陆景修仰头喝完茶水,拎起一旁的鸟笼起身便朝帐外走去。
「王府有些西域新进的鸟儿,日后我让青羽带给绾绾赏玩。」
我瞟了一眼门口的青羽,弯腰拱手。
「恭送皇叔。」
13.
陆逊猎回来一头鹿,傍晚便开始大摆筵席,要与一众臣子分食鹿肉。
我坐在陆逊下首。
望着陆逊亲自捧来自己桌子上鹿身上最好的一块嫩肉,递到我面前,心中五味杂陈。
陆逊在我身侧撒娇。
「皇姐你看我厉害不,这还是个小鹿仔,藏在草里别人都没发现,就让我射中啦。」
我摸了摸他的头:「逊儿真厉害。」
陆逊夹着鹿肉沾了些料夹进我盘中。
「皇姐,你整日待在帐中闷不闷,明日也随我一同去猎场吧?」
我夹起鹿肉的手一顿:「逊儿想让我去猎场?」
陆逊笑道:「皇姐不知道,猎场可好玩了,有好多小动物呢。」
「今日我还看到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想着皇姐定会喜欢便猎了来。」
说着,陆逊抬手一挥,便让人呈上一只雪白兔子。
「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我看着那一动不动,如拳头大小的雪白小兔子被侍卫托于盘上。
我握着杯子的手掐紧:「逊儿该回主位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陆逊抱着我的胳膊蹭了蹭:「皇姐才是最要紧的,管他们作甚。」
我摇头:「这帮老家伙指不定回去又要骂我。」
陆逊低声道:「有我在,他们谁敢?」
我望着这个在我身侧露出一瞬杀意的皇帝,
「逊儿就没什么其他要跟我说的事吗?」
陆逊愣了一下,坐正身子笑着看我:「皇姐想听什么?」
我为自己心中那仅剩的一丝希冀摇了摇头,随后端起酒杯仰头喝下。
许久,我笑道:「当然是听你们今日猎场的趣事,还能有什么。」
陆逊闻言,眼睛眯成了月牙,开怀道。
「那可就多啦,给你讲,今天你是没看见江珩那小子有多好笑,我猎那只鹿的时候他还……」
我支着下巴,面上宠溺地看着陆逊给我讲猎场上的事儿,心中却是一阵拔凉。
陆逊啊陆逊,唉。
陆逊还在讲,我则眯着眼思忖了起来。
五日的功夫,怎么也够施玉衡和宋时砚把那侯府翻个底朝天了吧?
只是留给他们的时间,绝没有五日那么久了。
安聿即将进京,江秋成这事儿怎么也要提前解决。
第三日,我在军帐内呆得无聊,拉着青羽下五子棋,青羽提议让我也去猎场转转。
我看了她一眼,应了。
陆逊等人一大早就进了猎场。
我骑着小马驹,青羽骑着大马,在树林子里转悠。
我知道青羽是陆景修的人,指定会些功夫。
便一会儿指着个野鸡让青羽抓,一会儿指着个兔子让她逮,没一会儿就和青羽骑散了。
我也没着急,驾着我的小马驹就找了一棵大树下来蹲着。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林子里传来了骚乱声。
又等了一会儿,就见青羽骑着马拎着兔子和野鸡找我来了。
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这么快就得手了?」
青羽似是没听懂我言外之意,举起兔子和野鸡便笑。
「跑的太快啦,也是好不容易才抓的呢。」
我看了眼天色,叹了口气。
「时辰差不多了,回吧。」
青羽笑答:「是,公主。」
二人拎着战利品回了营地,却见营地里一片肃穆。
我让青羽将猎物拿到后厨,自己走向主帐,门口的郑公公一边擦着汗一边朝帐子里看。
我挑眉:「公公在这站着作甚,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郑公公见我来了,急忙迎上来。
「公主您可算回来了,皇上他,在猎场遇刺了!」
我脚步不停,直接往主帐里快步走去:「怎么回事?」
郑公公跟在我身侧,「长公主,皇上所中之箭并非中原所有,乃是金钩箭。」
「而且御医发现,那箭上有西域奇毒,眼下皇上还在高热,人却是清醒的……」
我越过屏风,就见陆逊躺在榻上,胸口缠绕的布条晕染出一片血迹。
此时那金钩箭尾刚被拔出,带着血被扔在了一旁。
我看着脸色苍白的陆逊,伸手拍了拍:「逊儿?逊儿?」
陆逊听见我的声音,无力地睁开眼:「皇姐,我……我没事。」
我瞥了他一眼,转而几步走到屏风外怒道。
「一群人跟着,怎的就皇上一人遇刺了,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眼看一群跟着的公子哥都跪在地上不言语,我怒起踹翻打头的江珩。
江珩连忙爬起来道:「长公主息怒,家父,家父护驾时也中箭了的。」
我呼出一口气,气笑:「那要不要我给老侯爷也请个赏?」
「这……」
「都给我滚出去。」
一群人被我呵退,郑公公也不敢多留。
主帐顿时只留我和陆逊二人。
陆逊还在发高烧,我用湿巾擦着陆逊额头的冷汗。
陆逊可怜巴巴道:「皇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安抚:「御医已经在加紧调制解药了,会没事的。」
陆逊继续道:「皇姐,我好冷啊,你抱抱我好不好?」
我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他:「逊儿乖,会没事的。」
陆逊唇色苍白,费力地开口:「皇姐今日,也去猎场了吧?」
我闷闷道:「嗯,猎到了好东西。」
「皇姐,猎到了什么?」
「一只野鸡,一只兔子。」
「那皇姐……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呢?」
我身子一顿,轻声道:「还未决定,不过,昨日逊儿是如何处置那只雪白兔子的来着?」
陆逊双目看着帐顶,笑得一脸惨淡。
「自然是剥了皮,为皇姐做了个香袋。」
14.
皇帝所中之毒颇深,仅剩一口气吊着。
我坐在主帐之中,望着下方跪了一片的群臣。
群臣看我坐在主位,互相拼命递眼色。
没一会儿,老国公从帐外走了进来。
「长公主好生威风,如今皇上伤势未愈,长公主不去御前照看,叫我等来此作甚。」
我道:「自然是封赏镇远侯救驾有功。」
老国公闻言诧异道:「镇远侯?他,他人呢?」
我抬手,便有人将镇远侯那老贼提了上来。
镇远侯自己腿上中了箭,一瘸一拐地被拉到我面前跪下。
老国公瞪圆了眼睛:「这,这是何意?!」
「有人在镇远侯帐中寻到了同样的西域毒药和一束金钩箭,侯爷,你当如何解释?」
江秋成跪在下方,冷笑一声:「昨日老夫豁出命去救驾,在场所有人都可作证。」
「如今仅凭贼人栽赃,公主便不问青红将我抓起来,想必是蓄谋已久。」
我支着下巴,点了点头。
「嗯,嘴硬。」
我示意郑公公,郑公公瞥了下方一眼,将托盘上的假圣旨和一堆密信丢到地上。
江秋成看到那堆东西,顿时脸色煞白。
离得近的几名大臣看得一脸惊奇:「这是……」
老国公上前拾起那些东西,看着看着就傻了眼。
我颔首:「说起栽赃,老侯爷若论第二,那可无人敢居其首。是吧?宋时砚。」
话落,宋时砚缓步从屏风后走出,他看着下方的江秋成一脸冷意。
老国公看见自己儿子出现,一时间愣住:「时砚?你不是……」
宋时砚看都不看他,转而朝我拱手。
「受公主之命,趁围猎之际我在镇远侯府内发现了当年遗失的半块金玉虎符。」
「与当年栽赃宋崞谋逆之假圣旨,另寻获往来西域密信无数,证据在此处。」
「信件上皆有老侯爷亲笔字迹,你还要抵赖不成。」
群臣看到宋时砚手中亮出的半块金玉虎符,纷纷脸色一变。
当年的事,朝中一半大臣都知道。
眼下所有人看向江秋成的目光都变了。
本次围猎三品之下都未在受邀范围,江秋成的门生眼下都没在场,无一人替他出面说话。
江秋成扫视一圈,只得愤恨咬牙。
「公主好算计……」
我抬了抬手打断他:「大理寺卿何在,刑部尚书何在?」
有二人拱手出列:「老臣在。」
我点头:「此事交于你二人,当年之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二人相视一眼,拱手道:「遵命。」
江秋成见状,突然哈哈大笑。
「当真可笑,长公主是何身份也敢代皇上做定夺,老夫要面见皇上!」
皇上?
你见了有用?
我看着他不语。
江秋成指着我道:「长公主觊觎皇位,蓄谋已久,竟是使出这些下作手段。」
「这些书信都是伪造的,金玉虎符也是你提前放好,只等着今日。」
「今日你毒杀皇上,栽赃于我。」
我打了个哈欠看着他在那蹦跶。
江秋成见我一脸淡定,转而拉住老国公。
「老宋,你家小子当初都被抽成什么样子了你不知道?」
「如今宋小子被公主所驱,伪造谋逆罪证,这可是杀头的重罪,你可要清醒些。」
老国公望着江秋成,江秋成的字迹他如何看不出来,是不是伪造的,一眼便知。
他正思索着要不要说句话,突然帐外传来高声呼喊。
「先帝诏书到——」
陆景修举着圣旨走入帐内,四周大臣见是他,顿时跪倒一片。
我从主位下来,站定到陆景修看了他一眼,随后缓缓跪下。
陆景修手中拿的,便是施玉衡从公主府带来的圣旨。
我本以为时间会拖沓许久。
没想到江秋成太过自负,东西竟然只放在了一处。
昨日二人就已顺利找到证物前来找我。
待陆景修一字一句宣完先帝遗诏,群臣哗然。
我垂着眸,听着四周窃窃私语。
江秋成瞪圆了眼睛:「不可能,这是假的,不可能!」
「皇上八岁登基,那可是长公主亲口宣的,怎的如今皇位却是传给长公主?」
陆景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高举圣旨。
「此乃先帝亲笔,谁若有疑,可上前查看。」
老国公一马当先:「臣有疑。」
说着老国公便上前,紧随其后几位肱骨大臣也都上前查看。
众目睽睽之下,女帝刚劲的字迹,谁都识得。
「是先帝真迹,是先帝真迹啊!」
「老臣为官数十年,光这一个阅字便知晓这定是先帝亲笔。」
「这做不了假了。」
江秋成咬牙:「先帝怎可能放着嫡长子不传,却传位给嫡长女?」
「你们这群老家伙,当真是老糊涂了。」
「当年她陆绾之能造一份假诏书,今日如何就不能了?」
我叹了口气,抬手示意郑公公。
郑公公他躬身上前,他抽出那封信,展开置于众臣面前。
「此乃女帝亲笔信,诸位大人不妨上前读读。」
众人一拥而上,看着那信中内容,一个个都快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怕江秋成看不到,郑公公特意举着信展于他面前。
江秋成瞪着眼睛喃喃道:「非亲生……竟是非亲生……」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彻底蔫了下去。
我蹲下身看着江秋成:「如何,还想见皇上吗?」
江秋成一双眸子盯着我,似乎要在我的脸上找寻往日那荒淫公主的蛛丝马迹。
他看了许久,忽而疯癫大笑。
「公主于先帝,果真是青出于蓝,老夫甘拜下风。」
此时所有人心中豁然开朗,纷纷退回原位,跪下叩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15.
围猎之后,安聿确实来了。
来参加我的登基大典。
安聿是个聪明的,眼见京内变故,提亲之事被他按下不提。
我也装作不知晓,以最高礼节将人招待起来。
后他来京城玩了一圈便又回去了。
经过半个月的审查,宋崞的案子平冤昭雪,所有参与当年谋逆之事的人全部下了大牢。
意外的是,老国公竟然是干干净净,一点没掺和。
只是宋时砚要与他撇清关系的时候,跑到御书房来与我哭闹。
我望着地上的人,笑着摇了摇头。
金秋九月。
宋时砚以宋崞儿子的身份与我大婚。
皇帝新婚,举国同庆。
我坐在主殿内,与宋时砚举着交杯酒。
「怎么样,系统给你发提示了没?」
宋时砚眉开眼笑:「发了发了,一直催我走呢,你呢?」
我浅浅一笑:「刚才拜完天地就给提示了。」
宋时砚乐道:「那怎么着,现在就撤?」
「哎,你有手机号不,在这忙活这么久,咱俩出去得跟游戏维权啊。」
我招呼他道:「那个不着急,来都来了,咱把交杯酒喝了呗。」
宋时砚点头,二人交杯而饮。
宋时砚放下杯子,四下环顾。
「哎,你那暗卫呢?」
我笑道:「我洞房花烛,他哪忍心看,人现在在外面喝闷酒呢。」
宋时砚点了点头:「那就太好了。」
我一愣,还未反应过来。
突见宋时砚转身抽出腰间软剑,直直一剑刺向我心口。
我躲闪不及,剑刺入身体的扑哧声传来。
预料中的痛苦没有,我抬起眼,看到面前挡住自己的人愣住了。
施玉衡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直接用身体挡下了宋时砚的剑。
我呆愣着看着眼前一幕,颤抖着声音道,
「为什么……宋时砚?都要退出游戏了,你竟还要杀我!」
宋时砚一把将剑抽出,随后踉跄两步往后退去。
就见他胸口也竖着一把剑。
随着他后退,那把剑也随之抽离。
施玉衡的剑落在地上,他咬着牙将我拦在身后。
「皇上,小心。」
宋时砚望着自己心口噗通往外冒的血,不敢置信地看着施玉衡。
「好家伙,洞房你都贴身保护,变态啊?」
我叹了口气:「是我让他留在房内的。」
宋时砚狠狠盯着我,突然哇哇吐黑血。
「你竟在酒里下毒?够狠啊。」
我笑了。
「彼此彼此。」
宋时砚讥讽笑道:「感情你早就在防我。」
我看着他:「我猜过,你的任务根本不是替宋崞平冤昭雪。」
宋时砚又吐了一口黑血,笑得肆意。
「你猜对了,打从一开始,我的任务就是——杀你,夺,江,山!」
我蹲下身,捡起施玉衡的剑,上前几步。
宋时砚身形摇晃间,我一把将剑刺入他的胸口,
「巧了,我的任务其实是——登基,杀死负心汉。」
手中长剑狠狠转了一圈。
宋时砚不敢置信地盯着我倒在地上,待到他咽气。
我也终于等到了系统提示音。
【恭喜玩家打通大结局。】
【登出程序已开启,玩家可随时离开。】
施玉衡躺在原地大口喘着气,我立即跑回去看他。
「伤得重不重?」
施玉衡摇头:「您要走了吗?」
我看着他:「要走了的。」
施玉衡吐出一口黑血,我一惊,才知宋时砚剑上竟然也涂了毒。
这狗东西,竟然还有后手。
这下中毒的要是我,我一死,没准他还真能活着离开。
我看了一眼施玉衡嘴角的黑血,起身就去宋时砚的尸体上找解药。
却是什么都没找到。
宋时砚,你可真绝啊。
我推开主殿大门,朝着外面喊道:「速宣御医。」
门外原本祥和愉快的气氛因我一句话,顿时兵荒马乱。
我无心去管他们,立即跑回施玉衡身边。
「不怕,玉衡,无论宋时砚下的什么毒,御医来了都能解的,不怕的……」
施玉衡见我如此慌张,难得笑了。
他嘴角带血,这一笑,刹那间天地失色。
施玉衡看着我:「那日你所说,要与玉衡私奔,可是真心话?」
我看着他,沉默不语。
就连宋时砚都听出来是在画饼了。
那时自己说的怎么可能是真心话。
施玉衡缓缓从怀中拿出一张地图递给我,
「你看,这是我寻的一处好地方,最适合私奔。」
说着施玉衡又吐出一口黑血。
我一边安抚他,一边接过那沓子信纸。
展开看去,就见纸上画着地图,再往后翻则画了具体的景象,
寥寥几笔,却是极其用心。
就见依山傍水处,画着一座小木屋。
而木屋前一男一女,看着像是我与施玉衡,二人身旁还有两个小童,也是一男一女。
这一家四口归隐山村的场景,可真是好啊。
施玉衡双眼无神地看向远处。
「施画,施炳,真是好名字。」
我将信纸收起,看向施玉衡:「其实我……」
施玉衡缓缓闭上眼,
「公主可还记得,那年寒冬时节,玉衡被安排到公主府做护卫。」
「那一日,我与刺客生死搏斗,身受重伤倒在了公主府外。」
「刺客受伤跑了,公主也闻声跑出门外。」
「不但命人将我救起,还亲自看护玉衡三天三夜直至清醒……」
我皱起眉,我记得,但那好像不是这一次游戏的剧情。
施玉衡继续道:「玉衡本是死士,是皇家随意可丢的棋子,本不值得公主如此……」
「可公主却说,玉衡值得。」
「玉衡当时便下定决心,此生只愿……只愿能护公主平安顺遂。」
「是那日,公主突然所说,让玉衡心里掩藏已久的心思昭然若揭……」
「我知晓公主只是哄我,但玉衡的心却收不回来了……」
「公主,你走吧,莫要再回来了……」
施玉衡唤我公主,我知道他中毒颇深,已经神志不清。
随着门外御医早已噔噔赶来,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登出程序已开启,玩家请尽快离开。】
我看着施玉衡的脸,低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退出游戏。」
16.
我离开了游戏,回到家中。
没几天,《春花秋月,帝宫十二卿》这个游戏被封了。
不少人死在了里面,不止我一个。
从游戏出来后,我总没有实感,总觉得自己好像遗落了什么东西。
我鬼使神差地再次戴上显示器,点开了自己的游戏存档。
一张地图赫然出现。
正是施玉衡临终交给我的。
我看着那地图,再次点击,发现地图后面还夹着一沓信纸。
展开信纸,我倒吸一口凉气。
上面竟然记录着我从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开始,与施玉衡说过的所有的话。
「轮回第2次,公主喜欢上了侯府世子……」
「轮回第3次,公主说要去春日盛喝酒……」
「轮回第4次……」
「轮回第49次,公主说,要与我私奔去南方,寻个僻静的郊外,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名字也已取好,女孩叫施画,男孩就叫施炳。」
施玉衡,竟然在游戏中转世轮回,还保留了所有结局的记忆。
我再次反转到第一张施玉衡画的地图。
发现那位置,怎么看怎么怎么熟悉。
于是我将这份地图打印了出来,拎着包比对着中国地图查找。
过了半年,我终于找到了地图上所画的位置。
果然是依山傍水,只是山下没有小木屋,只有一个砖瓦房的小二楼农家乐。
我看天也晚了,干脆就进去打算住一晚。
我敲了敲门,喊道:「老板,营业不?」
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打开了院子大门。
「抱歉,我们店还没装修完,暂时未开业。」
我望着给我开门的男人,呆愣在原地。
纵使长发剪短,也改变不了他那张不笑时透着清冷的脸。
我怔怔地看着他:「施玉衡……」
男人闻言面露意外。
他看了一眼门外贴着的招聘前台的信息,信息下方写着他的电话和名字,这才微微一笑。
「是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