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村里来了个女知青。
她娇弱美丽，总有数不清的麻烦事让我丈夫帮她解决。
他对她说：“这种粗活不是你们女人该干的。”
却对我说：“别人家婆娘生完娃就下地干活，你怎么这么娇气！”
1
我重生了。
就在刚刚，我男人王一之救下了落水的女知青夏淼。
夏淼被送到医院救治。
此时，夏淼正依偎在王一之的怀里。
见我呆愣在门口没有动弹，王一之不悦地蹙眉，怒喝：“你死那儿干嘛！不知道去交医药费吗？”
医药费？
他还有脸提钱？
想到这个，我火冒三丈。
当即冲到王一之的病床旁，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家里还有几块钱你没点儿数吗？”
王一之头一次见我这副彪悍的样子，直接愣住了，他捂着脸，反应慢了半拍儿。
“那家里的钱呢？”
我抱臂冷哼一声。
“夏知青失恋，你担心她心情不好，给她买盒大白兔。夏知青肚子疼，你又忙带着她去拿药……你说钱呢？”
我辛辛苦苦干活，挣工分，才攒下的一点钱，全被他霍霍在夏淼身上了。
送王一之来医院的几个同村人，眼神瞬间变得很奇怪。
王一之呐呐道：“我就是看夏知青一个人可怜……”
吴大娘撇了撇嘴：“夏知青不是城里来的大小姐吗？她可怜什么？你二大爷家的大妞就住你家隔壁，从小就死了爹妈，前两天差点饿死在家里，我怎么不见你去可怜可怜她？”
吴大娘的儿子是村里人眼中的混子，嗤笑了一声后煽风点火道：“大妞哪有便宜让他占啊！呵！看吧！这就是男人！”
“你这个混不吝的。”吴大娘狠狠地拧了他一把，“你不是个男人，还是怎么着？”
“嗷嗷嗷！疼疼疼！”
有了她们母子二人的捧场，我继续阴阳怪气地说：“我说你大半夜出门干什么呢，原来是去救人了。”
周围人的眼神越发奇怪，王一之慌忙解释：
“你别误会，我跟夏知青就是偶遇。”
我的眼神慢悠悠地扫过他俩紧握的双手，笑了一下：
“是吗？”
“我不信。”
2
上辈子，大家都信了他俩的那套说辞。
可如今仔细一想，根本经不起推敲。
王一之说他是半夜睡不着，去河边溜达溜达，这是能说得过去，毕竟我家就在河边不远处。
可夏淼也说是去河边散散心。
要知道，知青大院在村子的西南角，离落水的地方隔了大半个村子。
一个女知青，大半夜去跑那么老远，去河边散心？
即使他俩极力辩解，大家心里也都有了数。
知道了他俩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我跟夏知青真的是清清白白……”
我拍了两下手掌，摇着头赞叹：“清白，真是太清白了，要不你们先把握着的手放开？”
夏淼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就是差点死了，太害怕了，嫂子你这样误会我和王哥，是想逼死我吗？早知道就让王哥别救我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确定就是你落水王一之好心救了你？”
夏淼不假思索地点头。
“好。”我马上把医药费的单子塞到了她手里，“既然王一之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你救命恩人的医药费也应该是你负责吧？”
夏淼的神色僵硬了一瞬。
她下意识地怯怯地看向了王一之。
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中，盈着的泪要掉不掉，看起来楚楚可怜。
我抢先在王一之开口前说：
“天呐！你该不会是不想付医药费吧？
“唉，现在好人难当啊。救了一个白眼狼，就要倾家荡产了。”
夏淼即将落下的一滴泪硬生生憋在了眼眶里。
“我没有。
“王哥的医药费我肯定会出的。”
我点了下头，笑道：
“那就好。”
病房门被推开，护士来通知家属去一趟医生办公室。
临走，我还不忘提醒夏淼一句：“早点去交医药费啊。”
3
医生办公室中。
医生递给我几张检测报告，王一之的身体本来就外强中干，这次落水受凉，让他彻底失去生育能力。
他托了一下眼镜继续说：“除此之外，暂时没检查出其他问题，不过我还是建议多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做些深度检查，以免出现其他问题。”
我谢过医生，拿着检测报告走出医生办公室。
倚靠在医院雪白的墙壁上，慢慢整理思绪。
上辈子，为了顾及王一之的男人尊严，我走出办公室就把这张报告撕了个粉碎，将一切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
后来婆婆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借着没有孩子这件事磋磨我。
逼着我吃各种生子偏方。
每回婆婆都跟我说，谁谁谁家的儿媳妇吃了这偏方就生下了儿子。
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
有问题的是王一之。
于是我把这些“补药”偷偷摸摸地塞进了王一之的饭食里。
婆婆怒骂我，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敢给我的儿子吃，吃出问题怎么办！
那段时间，王一之天天往知青大院跑。
天天把夏淼挂在嘴边，拿我跟她作比较，把我贬得一文不值。
我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得极为窒息，直到我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份进城当保姆的工作。
我终于逃离了那个家。
雇主是个很好的人，她平时就喜欢在阳光下捧着一本书细细地读。
知道我只读到小学一年级我爸妈就不给我交学费了后，她开始教我识字知理。
除了打扫卫生、做饭的时间，我都用来看书。
看了很多书后我才明白，贫瘠的思想造就了我生活的苦难。
我不该把一切对未来的展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不该奉献自己牺牲自己只为让一个男人满意。
只可惜，我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在我即将迎来灿烂光明的时候，被他们活活害死。
这一辈子。
我轻轻一笑，把检测报告藏了起来。
等夏淼怀上王一之的孩子找上家门的时候拿出来，才有意思。
4
回到病房中，王一之吵着要出院。
我大概能猜到，是夏淼怂恿的结果。
毕竟，医院的住院费并不便宜。
我自然不会阻拦。
只是我很奇怪，夏淼为什么会没有钱。
要知道我们村里的其他知青，每个月都能收到家人寄来的物资。
据传言，夏淼是省城一个大人物的独生女，她应该不会缺钱才对。
夏淼刚来的时候出手阔绰，天天鸡鸭鱼不重样。
她说过，她父母给她安排了省城播音员的工作，是她自己选择下乡。
我记得上辈子随着政策开放，其他知青都陆陆续续回城了。
只有夏淼留在了村子里，还怀了王一之的孩子。
而她的大人物父母一直没出现。
多想无益，我回过了心神。
转眼间，已经到了村口。
村口的大槐树下围坐着好几个年轻的小媳妇。
见到我们一行人回来，她们拦下了我。
我也随着她们去树下坐着，抓起了桌上的一把瓜子。
张倩嗑着瓜子，率先说：“那个夏知青好端端的怎么会大晚上的落水，她该不会是想不开吧？”
“前一阵子我二婶跟我说的，你们可别跟别人说啊。
“夏知青跟陆知青之前在处对象，结果前几天陆知青找到关系回城了，她是不是因为分手了想不开啊？
“二婶让我谁也别说，我也就跟你们说一声。”
其他几个姐妹纷纷应承下来：“那肯定的，我们肯定都烂在肚子里。”
小丽推了推我的胳膊，“你家那口子可出名了，现在都说他是救人英雄。”
我佯装难过地擦了擦眼：“谁指望他当英雄啊，能本本分分居家过日子，到时候生个孩子，一起养孩子长大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只可惜……”
张倩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催促道：“可惜什么？”
“唉。”
我目光为难，纠结再三，还是拿出了那张王一之没有生育能力的检测报告。
伸手递给她们：“你们看吧。”
小丽读的书多，一眼就看懂了报告上所写的内容，怜悯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唉——这王一之没了生育能力，你以后咋办啊！没有孩子，以后谁给你们养老啊？
我继续叹气：“谁不说呢，王一之算是彻底废了。
“可他也是为了救人，才变成这样的，我要是这时候离婚，要多少人戳我的脊梁骨啊！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话落，我有些不放心的对着她们叮嘱：“我也就跟你们说说，你们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她们纷纷应了下来。
“那肯定，这事能给外面的人说吗？”
“放心好了，我肯定给你烂了肚子里。”
“我这人你放心，我嘴严得很。”
看着她们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我轻轻笑了笑。
5
接下来几天正是秋收农忙的时候，王一之天天不见人影。
不用猜也知道，他又去帮夏淼干活了。
我自己干得慢些，累得有些过，眼前一阵阵发晕，差点跌倒在地。
一个人从背后扶住了我。
是王一之。
其实我刚嫁过来的时候，跟王一之过得很好。
那时候他满心满意都是我，我也觉得日子有盼头。
去年秋天，他拿着攒了好久的布票给我买了一件城里时兴的衣裳。
婆婆阴阳怪气地说了好久。
农忙的时候，所有的重活都是他自己来，让我到树下歇着。
直到知青大院里来了个夏淼。
一切都变了。
我有些嫌恶地甩开了王一之扶着我的手。
王一之讪讪地笑了笑：“你累了吧？还是我来干吧。”
结果他刚走了两步就猛地咳了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弯着腰缓了好半天。
我没有理睬他，手里的活计没停。
王一之回过头来看见我，却生气了。
“你看看人家夏知青，多贴心，看我生病了关心我，让我快回家休息，你呢？不闻不问。”
“呵。”我嗤笑一声，“到底是关心你啊还是怕你传染给她啊？关心你她怎么也不给你送个药？”
“你、你。”王一之死死皱着眉头，“你现在怎么这个样子了，说句话夹枪带棒的。”
“哦，不爱听别听。”
等忙完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天色黑了下来。
我跟王一之一前一后沉默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却在路过村里那口老井的时候，看到附近站着一个人。
突然，从那人影背后冲出来一个人，前面的人被直直推进了井里。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像慢放一样，我将两个黑影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甚至那声沉重的落水声，如同响在我耳边。
顾不得思考，我马上冲了过去。
意外发现推人的那个人，居然是夏淼。
她似乎是被自己推人落井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听到一些动静，就什么也顾不上，慌慌张张逃走了。
6
“秦学屹。”
我看着好不容易被救上来的这个人的脸，不可置信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虽然此时他双眼紧闭，额头上被碰了个不小的口子，可能是被退下去的时候，磕到了井壁，正不住地流血，但这张脸，分明就是秦学屹。
我认识他。
不过是上辈子，在雇主家里看到了他的遗照。
他是我雇主的儿子，年纪轻轻横死，尸体也是过了好几天才被发现，一直没有找到杀人凶手。
后来我回家找王一之离婚，夏淼却非要撺掇她们害死我。
现在想来，我当时回村不小心带了一张雇主和秦学屹的照片。
夏淼担心她杀人的事情暴露吧。
秦学屹头上的口子还在流血，看着有些害人，我赶紧在路边找到一种可以止血的野草，慌慌忙忙敷在他的伤口上。
接着拍了拍秦学屹，他没有反应。我有些担心，狠心掐了他一把，他才幽幽转醒。
秦学屹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了我的解释，才反应过来，跟我道了谢。
我往家走，却在家门口附近看到了王一之和夏淼纠缠的身影。
7
夜里，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意外救下秦学屹的事情，让我觉得很意外。
躲过这一劫，他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被害死了吧？
韩姨也不会只能没听看着儿子的照片，默默垂泪了。
对我来说，韩姨对我有再造之恩。
能救下她的儿子，也算是偿还了一点韩姨的恩情。
这么想着，我安心了一点。
刚准备闭眼睡觉，隔壁房间传来了咳嗽声。
婆婆骂骂咧咧地去给她儿子倒水。
我把被子拉过头顶全当听不见，王一之要感冒还是要发烧关我什么事。
王一之连着发烧三四天，我终于收到了盼望已久的消息。
在城里当保姆的朋友盼盼给我介绍了一户人家。
我知道，是韩姨。
收到消息的当天我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去城里。
婆婆哭嚎着拦下我，说我是个不安分的儿媳妇，王一之都病了，我却不管不问。
我有些不耐烦地给她画大饼。
讲我的好朋友盼盼，就是干保姆干的好，所以主家给她对象一份司机的工作。
婆婆的眼神瞬间变得好像看见天上掉下了馅饼。
她也不再阻拦我，只是吩咐我，说我一个女人在外面也花不了多少钱，让我把当保姆赚的钱全都寄回家里来。
8
再一次看到韩姨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我险些落下泪来。
上辈子被害死的时候，我以为再也见不到韩姨了。
没想到我还有重获一次的机会，现在心中唯有庆幸。
我极力隐藏内心汹涌的情绪，对着韩姨做了个自我介绍。
韩姨看着我的脸，神情有些怔愣，说出了跟前世一样的话。
“你长得有点像我的一个朋友。”
此时，秦学屹擦着头发从卧室里走出来。
顺着韩姨的话往下说：“妈你也觉得她长得很像夏伯母吧？”
韩姨点点头，“更像她年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