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再醒来时，我已经在马车上了。
晴婵见我醒了，很激动：“王爷他们都怕太后忧心，特意吩咐奴婢在太后睡着的时候，把太后挪到马车上。”
我点了点头。
这果亲王身为长子，却没能当上皇帝，还是有无数的原因的，脑残是不好治的。
元宵他目前虽然不成事，但是至少他潜力无限啊。
我迷迷糊糊，毫无阻碍地，就到了梧国。
迎接我们的官员看到我们后，很激动，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们啊，终于来了。”
“臣听说梁帝听太后的话，臣一听来的是您，可真是高兴得一天一夜没合眼。”
我拍拍他的肩膀：“哀家懂你。”
就这元宵，来了这边，可不得惹祸吗？
说不定，又去研究他的长生不老药了。
也是，苦了梧国了。
我正寻思着多说些话，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
只听他哗啦一声，给我展开一个账单：“您来了，可就得把钱全赔了。”
我有些心虚地接过那个账单。
上面赫然写着。
元宵他：炸了五十间房屋，祸害了五百斤桃子，炸了两百鼎丹炉，浪费了八千斤药材……
我一咧嘴：“不是，他还是个孩子。这能是他做出来的吗？”
他才来几天？
他又不是孙悟空！
一旁的官员笑得很假：“是梁帝做的，蔡丞相、许侍郎、张少卿他们都亲眼看到了。给太后打个骨折价，就算一千两白银吧！”
我看着他脸上的假笑。
这怕不是替他们这些所谓的官员背锅吧！
别说一千两，怕是一百两都是他们赚了。
不过，没办法，谁叫这账单上还有他们梧国皇帝的御笔亲签。
这哑巴亏，还得吃。
我咬着牙根，尽量让自己说出的话不那么愤怒：“行吧，哀家赔。”
他对我竖起大拇指：“太后果然仁德。”
我谢谢他。
进了梧国皇宫后，我见到了真正的乐不思蜀。
元宵左手一个鸭腿，右手一个鸡腿，吃得正欢。
见到我后，他很激动地问：“母后，你也想吃吗？”
我摸了摸自己不争气流出的口水，一把擦掉。
这梧国做的鸡腿和鸭腿，确实比梁国的香。
但是，我是来让他回国的，不是来享受的。
我训斥道：“元宵，你是皇上，你心里面不念着回国吗？”
元宵停下啃鸡腿的手，说：“回国？吃不了这么香。”
听到梧国的侍卫在我身后憋着的笑声。
我想挽回一下局面：“你是皇上，一国的君王，要霸气。”
元宵点了点头，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把鸡腿往地上一放。
放完之后，他还拿脚踩了一踩。
我心想，终于成了。
终于有那个帝王的感觉了。
“嗯，朕不想吃麻辣味的鸡腿，要吃孜然味的。朕命令你，给朕做孜然味的！”
后面的那一排侍卫，笑也不憋了，直接开始捧腹大笑。
他们，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我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
我直接念元宵带字的大名：“元乐庆。”
果然，孩子还是怕长辈念大名的。
他瞬间正常了。
“朕不吃了，朕要回国！”
对，没错，就要这样。
我投给他表扬的目光，示意他继续。
元宵似看懂了我的眼神，点了点头，他一掐腰：“不给朕两千两白银，朕是不会回国的！”
霸气是有了，可是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虽然他是自己跑来敌国的，但他也是个俘虏啊！
怎么还有俘虏讨价还价的！
而且，就算要，也不能要这么少吧。
谁家皇帝对其他国家开口才两千两白银！
我正想和后面的那一群侍卫还有那个正在偷笑的官员解释一下。
却没想到，他们身后，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声。
“朕同意了！”
6
这事儿，我是怎么想也没想到的。
就是，我去赎皇上一趟，还能多赚一千两白银。
地也没割，款也没赔。
这事儿，但凡能出现在史书上，这史书怕是都会被质疑为野史。
可这事儿还就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我看着晴婵手里面抱着的银袋子，恍惚是做了个梦。
那梧国皇帝同意的原因更是离谱。
他说：“朕觉得，你们母子二人回去了，反倒是好事。因为，有元宵在帝王之位上，你们梁国也强不起来。两千两白银朕也送了，记得好好藏起来，免得到时候被灭国了，连饭都吃不起。”
来自敌人的轻视真的很致命。
我当时还死不要脸的，想挽回一些已经丢尽了的颜面：“哀家和皇帝回去后，日后如果梧国有难，我们必定会救。”
梧帝毫不犹豫拒绝了我：“不用救，那是帮倒忙，不如不来。”
我一下子语塞了。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我只适合当一个颐养天年的太后，而不是当一个辅佐皇帝的太后。
元宵也很适合当个无所事事的亲王，而不是当一个整天想着吃喝玩乐的皇上。
元宵他小小年纪，也实在是太没有追求了。
在回国的路上。
我很想让元宵有所转变。
我甩出我特意带来的几本书。
他不愿意看，我就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他听。
“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我念着这段话，颇有感触。
感慨着，能约束自己的一己私欲是多么难的事。
正感慨间，我听到了呼噜声。
元宵他，听睡着了……
他睡着睡着还说梦话：“朕要吃一道克己复礼！再来一道天下归焉！”
元宵他好像是听进去了，但好像又没听进去。
频道都串了。
原来，我讲课和那些催眠老师有得一拼，这孩子都说胡话了。
这个法子不成，我还有别的法子。
我故意让他看到大路上的行乞者：“国君不称职的话，这样的人会很多。你看他活得多痛苦！”
我寻思着，怎么着，他看了那衣衫褴褛的行乞者，心里都会有些触动吧。
就听元宵说：“哇，他好酷啊！”
“朕也要穿那样的衣服，太有设计感了！”
那衣服，补丁叠补丁，叫设计感？
啥时候，古代这叫设计感了？
穿越的人，不是只有我吗？
元宵的惊人发言还在继续：“他手里那个树棍也好酷，是不是金箍棒。实在太酷了，朕也要当齐天大圣！”
我看着那弯弯曲曲的“打狗棍”，很质疑元宵的审美。
那怎么能是金箍棒？
还当齐天大圣呢，他顶多就是个背锅的猴。
小孩子的世界，我果然不懂。
不过，我还有一计。
我领着元宵到了一家热闹的酒楼吃饭。
元宵十分开心地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而我们隔壁的桌，两个人，只点了一个菜。
那对父子吃菜时，还在互相让着肉。
我声音哽咽地说：“宵儿，你看，他们只点了一个菜。他们这次来餐馆，说不定是攒了很久很久的钱。如果你不当一个好皇帝，很多人都会很贫穷。”
元宵听完，目光沉重地凝视那桌父子很久。
“母后说得对。”
我感动得泪水都要出来了。
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他回过头来，很认真地说：“他们只点那一个菜，一定是这个店的招牌菜，朕也要一份！”
不是，我啥时候说这话了？
我也没说啊？
当皇上，就那么难体会人间疾苦吗？
这不就是“何不食肉糜”的现实版吗？
我的路上计划，全都被元宵煮了，泡汤了。
不过，我还有回宫之后的计划，我还不信，他真是块扶不上去的拦泥！
7
回宫之后，如我所料，摄政王和那三个“平安果”亲王不一样，他果然还是按照正常的人设走的。
他在我身边果然安插了眼线。
这么一来，元宵的权威可就要受到挑战了。
我是如何知道的呢？
是因为上朝堂时，我能看出来，那些大臣的眼中以前看元宵只像是在看一个顽劣孩童，如今看元宵的眼神，却是像在看一个废物。
就那种不屑加上蔑视的小眼神，他们每个人都拿捏得极其到位。
尤其是摄政王，眼睛还眯着，就好像一只养精蓄锐的猫。
就等着老鼠上钩了。
元宵虽然小，但我想，朝臣都这么明显了。
他总能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他再小，也能感觉出来自己的帝王权威，被人轻视，被人挑衅了吧。
散朝后，我问他：“宵儿，你不觉得今日上朝时有什么不同吗？”
元宵盯着我看了半天，点了点头：“他们好像不想听朕说话。”
我点了点头：“还有察觉到别的吗？”
元宵又思索一阵：“他们今日语气很奇怪。”
我眼睛一亮，继续问：“还有吗？”
他抿着嘴：“摄政王叔叔今天看朕的目光，让朕很不舒服。”
我继续引导他：“那宵儿如何想？”
元宵小眼睛一瞪：“他们好像有些瞧不起朕，朕要吓死他们！”
对对对，这个感觉没错。
我问：“那你要怎么做？”
元宵把头一扬：“朕要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知道，朕才是君主，朕才是帝王。”
对对对，这话没毛病。
我对他表示表扬：“宵儿可要记住自己说的话，明天要吓死他们，要敲打他们！”
元宵给我一个小眼神，示意我放心。
晴婵有些犹豫地问我：“太后，你确定，皇上能吓到大臣们吗？”
“就算他吓不到，也有哀家帮他。重要的是，皇上今日终于有些帝王气概了。”
都是小事。
他如今能有想吓死他们的心，就已经异常难得了。
第二日早朝，我特意起得老早。
就等着看元宵能做出什么举动来。
结果早朝时，元宵他……迟到了。
底下的臣子们从最开始的窃窃私语间猜测元宵为何迟到，到最后变成了直接开始用正常的声音互相交流。
一个好好的朝堂，险些就成了菜市场。
见到这种场景，我咳嗽了一声。
朝堂瞬间安静。
“皇上今日晚到，就是想要哀家看看，这朝臣之中，有谁不敬帝王！”
我看着下面的几个朝臣有些颤抖的手，十分满意。
然后，我忽然看到一只打扮成孙猴子模样的小孩儿来到了朝堂。
孙猴子姿势一摆：“俺来也！”
我差点儿没气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看着那孙猴子拿着那“金箍棒”就要奔着大臣们走去，我赶紧一把将他拽住。
我大吼一声：“哪里来的戏班子，怎么到朝堂上喧嚣？”
我脸黑地宣布了退朝。
谁家皇帝自己扮成孙悟空上朝，还要拿金箍棒打人？
退朝后，元宵开始哭。
“朕真的只是想吓吓他们，朕只是想吓他们。”
我揉了揉自己疼得发裂的头，满心剩下的只有崩溃。
我在心里朝着那出现过一次就消失的系统咆哮。
“如果不能把他培养成一代明君，会有什么惩罚？”
如果这个惩罚不太过分，我打算接受。
元宵实在太难扶了！
系统声音再次出现：【滴，任务不完成没有惩罚。只需要宿主保持着忠臣人设就好了。】
我彻底绷不住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滴，宿主自己没有问。】
果然，不止这个世界不正常，系统也不正常。
好好好，都怪我。
8
得知没有惩罚后，我开始了摆烂人生。
偶尔把元宵叫来，问问他书读得如何，武练得怎样，以此来维持一下我的人设。
毕竟，说不定哪天那个摄政王或者那三个“平安果”中的一个，就谋权篡位了。
现有不多的好日子，还是该享受就享受。
可就在我开始摆烂的人生后。
元宵还真是做了些令我震惊的事情。
他终于按照他的那个配方配制出了长生不老药。
他没吃，给那个药供起来了。
还派了专人守护。
他还特有孝心地告诉说：“母后，以后等你容貌衰老，儿子就把那个长生不老丹献给你吃。”
我摆了摆手，表示我可以老死，但绝不能作死。
元宵倒是很执着：“母后，你吃了就可以这长生了。”
我坚定地拒绝：“真不用，活得久了也未必是好事。”
元宵表示懂了：“母后只是现在不想吃，等您想吃了就叫儿子。”
不，不是这么理解的。
于是，他依旧命人严加看管他的那个一口就死药。
他很相信自己：“就算母后不吃，也一定有人需要的。”
我对他笑笑，爱谁吃谁吃吧。
反正不是我就行。
结果，还真有人吃了。
在元宵炼出长生不老丹的第十日，长生不老丹丢了。
时隔七日之后，梧帝宾天的消息传了出来。
梧国一下子就乱了。
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偷了元宵炼制的药，去给梧帝献宝。
元宵表示他不意外：“朕那可是古书上看到的配方，不会有错的。当时朕还请了寺庙的人加持。”
可真是一个敢炼，一个敢吃。
梧帝怕是也没想到，一个吃死人的丹药，能被供起来，还派人天天守着。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9
梧帝一去。
朝野上下开始夸赞元宵有谋略。
元宵也很得意，继续加油炼制他的各种药丸。
炼出了什么大力无敌丸、貌美如花丸、文武双全丸……
虽然炼得很起劲，但是他是一个也不吃。
他说：“这些是要留给有需要的人的。”
对对对，留给别人，一吃就死。
虽然梧国没了梧帝后，乱了一阵子。
但再怎么乱，也没乱过梁国。
毕竟，元宵的混混程度，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
元宵离退位，也就差摄政王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该来的总会来。
一天上朝时，朝臣齐齐跪下。
“边塞战乱，请皇上御驾亲征！”
元宵迷茫的小眼神转了又转：“朕不会打仗啊？”
摄政王一笑：“如今边关节节败退 ，皇上只要御驾亲征，一定能鼓舞人心。也只有皇上御驾亲征，才能挽救局面。”
元宵是个不禁夸的孩子，他一听他这么重要，立刻就同意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下意识就开口拦了一下……嗯，没拦住。
我就等着给元宵收尸了。
我连棺材都命工匠做好了。
但是棺材一备好，我却有些心痛。
元宵这孩子虽然当不了好帝王，但怎么说也罪不至死。
我拍了拍他的头：“这次母后陪你一起去，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
就算当不了帝王，能平安无事地退位也是好的。
毕竟……他那样天真无邪，又是我看了这么久的孩子。
到了边关，我愣是没想到，整天锦衣玉食的元宵，很快就和军人们打成一片。
他能和士兵们一起吃饭，也没有许多上位者的架子。
虽然那士兵们吃的生肉，让他腹泻了一整天，但他依旧兴致盎然。
没有什么强烈的阶级观念，他就是一个喜欢玩儿、喜欢热闹的孩子。
战胜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是蒙的。
黑得跟煤球一样的元宵，很得意地炫耀：“母后，朕赢了！”
我看着眼前的黑煤球，大声问：“谁干的？”
元宵还没退位呢！谁把他按到煤堆里面去了！
晴婵贴在我耳边说：“皇上把他炼的那些丹药都带到了战场上，在战场上皇上受了惊吓，一把把那些丹药都扔了出去，那些丹药就炸了。敌军被吓跑了。”
晴婵说的时候，满脸的不敢置信。
能看出来，炸得不轻，他自己都满脸灰。
原来，他研究的东西，竟然已经成了火药。
也算是，意外惊喜。
这一战之后，煤球元宵得了将士们的爱戴，并且，他研制出的那火药，在别人眼里成了天赐之物。
甚至有传闻，他是神仙下凡。
怎么说，就挺离谱的。
封建迷信竟然能以这种方式成就一个人。
战胜之后，摄政王很有远见的，在他三十岁这个年纪，选择告老还乡。
10
元宵真的成了一代明君。
但不是在我的教导下成为的。
是靠着一群会教孩子的臣子们。
他们大多不是梁国的人。
因为元宵那一战上的表现，让他们这些大臣觉得元宵才是天选的帝王。
然后……那些怀才不遇的人，就来了梁国辅佐元宵。
就……真的不敢置信。
但是他们看对了一点。
那就是元宵虽然傻了点儿，但心思不坏，架子不大，不残害忠良。
是个总会念着别人的孩子。
就连他现在，一炼完丹药，也总想着送人。
他拿着他新炼成的美容养颜丹，十分激动：“如果太史家姑娘吃了，一定能越来越漂亮。”
我看着他兴奋，也没阻止他。
幸好啊，我把他的药方偷偷全换掉了。
换成了正常保健的中草药后，吃了确实能美容养颜，不至于一命呜呼喽！
“滴，系统检测到任务完成，奖励：太后的美好生活。”
我看着桌上的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
看着一整桌满满当当的一百道菜。
可真是，太舒服了！
刚来的时候，国库空虚，可不能吃得这样好。
吃饱喝足，听着元宵特意请来的戏班子唱戏，也别提多舒服了！
我的午觉，也终于没人打扰了。
11
结果，我的午觉，还是别人打扰了。
晴婵摇醒了我：“太后，皇上他……”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他又怎么了？”
“皇上他之前炼成了两颗长生不老丹，一颗被梧国偷走了。另一颗，他藏起来了，早朝上赐给了丞相。”
我腾的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快快快，宣太医，叫马车，直接去丞相家。”
疯了疯了，就说这孩子不消停。
这不是奔着赐死人家去吗？
到了丞相家，我不由分说地命太医立刻给其号脉。
丞相见到我，哭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皇上早上赐臣长生不老丹，正午太后您就来让御医给臣号脉。臣真是无以为报。”
我没细听，只顾着看他神色是否有什么不对劲。
毕竟，元宵配的药的药力还是很猛的。
“那长生不老丹，臣供起来了啊，臣……”
我缓过神来：“等等，丞相您没吃？”
那可真是太好了！
“皇上早上赐错了药，哀家这不是过来给你换吗？”
说着，我把美容养颜丹拿了出来。
就在丞相一脸迷茫的状态下，我们完美地完成了换药仪式。
回到宫里，我立刻让人把丹药销毁。
我即刻命令晴婵：“快去查查，皇上没藏别的了吧。”
一天后，晴婵回禀：“皇上就只藏了那一颗。”
我松开了皱紧的眉头。
终于，我可以继续快乐了。
再无后患了！
（全文完）